第 66 章_偏执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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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邵凯要离开Z城,辛月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自那天在酒店里,易宣那样不留情面地带着辛月离开,这一两个月来,他从未和辛月联系过。

  辛月对邵凯终究是觉得亏欠的,他帮过她,护过她,即便不能给他同样关于爱情的回应,但在辛月心里,邵凯也一直是哥哥一样的存在。

  刘势光给她电话,告诉她,邵凯要回老家,晚上八点的飞机。

  彼时辛月在厨房里煲汤,易宣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声音隐隐传到厨房里来,辛月惊觉,认识邵凯这十八年,她竟然不知道他的老家在哪。

  刘势光在电话那头,语重心长道:“小月,光叔知道你现在已经和易家那小子在一起了,但邵凯到底在辛家待了这么多年。他要走,你还是该送送。”

  刘势光都已经到这个岁数了,哪里能不懂在感情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换作从前,他肯定不会给辛月打这通电话说这番话,要想绝情,就得绝得彻底,不能再让人有任何念想。

  可对方是邵凯。

  他毕竟在辛家、在辛月身边待了二十年,抛开情爱,他怎么也算得是辛月的家人。

  家人要远行,无论如何,这临别一面,还是该见的。

  辛月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更何况即便他不说,她也一样会去。

  已经六点了,想必这时候邵凯已经从酒店出发了。

  辛月匆匆关了火,转身出了厨房。

  易宣见她神色匆忙地进房间,拿了外套又出来,皱眉问:“要出去?”

  “嗯,有事。”辛月一边往门口去,一边说:“锅里的汤已经炖好了,你喝的时候记得撒点盐。我不回来吃了,不用等我。”

  “诶……”

  辛月急匆匆地说完,头也没回地就开门出去了。

  她没看见,易宣的脸色随着关门声一道冷了下来。

  机场。

  辛月找了一圈,没见着何山也没见到邵凯。

  她给邵凯打电话,关机了;给何山打,他又不接。

  她有些慌,怕邵凯已经过了安检。

  就在辛月继续给何山打电话的时候,她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

  她回头,看见何山正拿着登机牌向她招手。

  离登机还有些时间,何山让邵凯坐在咖啡厅里等,他去给他办登机手续。

  许久,何山还没回来。

  邵凯看了眼时间,该进安检了。

  他正起身准备出去同何山汇合,抬眼却见何山把辛月带进来了。

  似乎是跑着来的,辛月胸口起伏很大,气喘吁吁的样子。

  看见她,邵凯登时便忘了动作。

  邵凯没有告诉辛月自己要离开的事情,自然也没想过能在机场看见她。

  他意外又有些惊喜:“小月,你、你怎么在这里?”

  何山解释:“是光哥通知的月姐。”

  听到是刘势光,邵凯的眼色稍稍暗了暗。

  咖啡厅里的人不多,同个航班的,已经有许多都起身准备去登机了。

  辛月的心跳这时慢慢降下来,她平静上前道:“时候不早了,走吧,我们送你到安检。”

  她弯腰去拿邵凯身旁的行李袋,邵凯望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他说。

  辛月直起身,没去看邵凯的脸,她语气很淡,不容拒绝:“走吧。”

  咖啡厅离安检的距离不远,几步路的距离。

  看见了安检口,邵凯便拦着他们停了下来。

  “就到这儿吧。”

  何山将登机牌递给他,眼眶有些红红的。他们前不久才刚刚重逢,现下又要分别,或许邵凯以后都不会再回Z城来,这一别,大约就是一辈子。

  邵凯望着辛月,她一直垂着眼,脸上好似淡然,可她攥紧的手却分明不像她面上的那样淡定。

  他从辛月手里接过行李袋,想说些什么,但又好像没什么可说。他们两个终究是没有缘分的。

  “小月……”

  “老家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回去?”

  辛月终是开口问了。

  邵凯无父无母,亲戚自然也是没有的。纵然他们不能在一起,但Z城好歹有刘势光、有何山,有他们陪着,总比他一个人要好。

  邵凯对她笑了笑,一如从前俊朗温柔。

  “可能就是想一个人过着试一试吧。

  “大概是在阎王那里走了一回,有些事看开了。人生嘛,到头来还是得自己一个人过的。”

  邵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尽是淡然,似乎是真的看开了。

  但辛月却知道,他还没有。

  他左手尾指上,带着一枚素色的戒指,顶端有一颗闪亮的钻石。

  辛月喉头发涩,她抬眼,脸上仍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浅色的眸子里却隐隐有水光在动。

  “邵凯,对不起。”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无论是她还是易宣,桩桩件件,都是他们对不起他。

  “你不用说对不起。”邵凯淡淡笑,“小月,你没有错,你只是不爱我。”

  他沉厚,温柔,对她宽容,宠爱。一直都是。

  但他值得更好的人来陪他。

  “邵凯。”

  辛月上前,将他抱住。

  “谢谢你。”

  她纤细的肩膀在他怀里显得格外柔弱,发间淡淡的香气,仍是邵凯熟悉的味道,不过如今这熟悉里,却掺杂了其他男人的气息。

  心脏被谁狠狠捏着,酸胀的疼痛在他胸腔里爆开,可他却还是在笑。

  邵凯抬手轻轻环住辛月,柔声说:“小月,你一定会幸福的。”

  辛月曾在辛达的病床前发过誓,她再也不要哭了。

  眼泪留不住要走的人。

  她紧了紧环在邵凯腰间的手臂,轻声道:“你也是。”

  邵凯走了,一直到在机场外看着他的飞机冲入云霄,辛月也仍然不知道他的老家在哪。

  这世间林林总总,诸事多烦扰,如果每一件事情都要上心记,人会变得疲惫不堪,于是我们只会记住那些于自己来说最要紧的东西。

  邵凯于辛月来说,是要紧的人,所以她会记得他一辈子。

  可他要去的远处,却不是要紧的地方。

  因为她不会去找他。

  何山送辛月回家,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只在下车时,何山才突然出声问:

  “月姐,你说凯哥还会回来吗?”

  辛月捏着门把的手一顿,淡淡说:“只要他能过得好,那他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你不想去看看他吗?”

  辛月垂眸,轻道:“不用看,他一定会将自己照顾好的。更何况,我们之间,看与不看,都是负担。”

  看着辛月下了车,何山眉头皱得很紧。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辛月会放着邵凯这样的人不选,更不明白为什么她说‘看与不看,都是负担’。

  她难道不知道,她对邵凯来说有多重要吗?

  想了很久,何山也没能想出个答案。

  他正欲将车开走,却忽然发现左边后视镜里出现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影只是一闪而过,等何山想再仔细去看的时候,那边灌木丛静悄悄的,那影子早就消失不见了。

  何山警觉,没做过多停留,以免打草惊蛇。

  他一边开车驶出小区,一边给辛月打电话,没人接。

  与此同时,辛月刚进家门。

  家里一片漆黑。

  辛月愣了愣,好像自易宣这次搬回来之后,家里就再没有过这样黑漆漆的时候。

  借着门外走廊上的声控灯,她看见易宣的鞋子好好地放在门边,说明他没出门。

  辛月进门,顺手按亮墙边的开关。

  客厅餐厅里都没人,厨房上的汤还是她走前的模样,一下都没动过。

  辛月心下了然,这是有人在闹脾气。

  她无奈摇了摇头,打开炉灶,将汤重新热了热。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灯,易宣已经睡下了。

  辛月把汤碗放在床头柜上,轻手轻脚地扶在床沿边探头看了看。

  易宣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辛月有些意外。

  进门见家里乌漆嘛黑的,汤也没喝,她还以为他一定气闷着,没想到竟这么乖的睡了。

  辛月见状,也没将他叫醒,起身准备收拾收拾换洗的衣物,去洗澡。

  她在衣柜前清衣服的动作很轻,深怕将身后的人吵醒。

  易宣在床上听着她悄声开门,关门。他没出声,也没睁眼,只等她出了门,才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让她的味道将他完全围绕。

  下一秒,房门突然被人重重地推开。

  辛月脚步很急,她冲进房间里来,拉开衣柜的门,左下角放着一些不常穿的外套和毛衫。

  她在那里翻找。

  这里本还应有一个浅色的礼盒,是邵凯那年送给她的礼物。

  她一直放在这里,连拆都还没拆过,就连去美国也没有拿走。

  因为盒子重,长年累月的放在这里,已经在木板上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辛月找了一圈,印子还在,礼盒却不在了。

  “你在找什么?”

  许是她翻箱倒柜的声音太大,吵醒了易宣,他坐在床上将她望着。

  辛月回头,看见他,她忽然想,又或者,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在装睡。

  她冷声问:“我放在这里的礼盒,你有没有看到?”

  她态度像是质问。

  但易宣的回答,倒也没让她失望。

  “我扔了。”

  “扔了?”辛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扔我的东西?”

  “占位置。”

  易宣冷静又平淡地说着这三个字,辛月一瞬间气血上涌,左半边太阳穴疼得像是要炸开了。

  “占位置你可以跟我说,你要放什么进来你可以和我说,你为什么要擅作主张扔掉我的东西?!”

  辛月声音很大,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

  易宣皱眉,“你为了一个盒子跟我发脾气?”

  “我……”辛月一时语塞,她晓得自己是激动了些,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语气,她尽可能平静地说:“那个里面,是一件已经绝版了的裙子。”

  “哦。”易宣脸上一片冷然,“我可以再找其他更珍贵的给你。”

  “可那是……”

  “是什么?”

  是邵凯送的生日礼物。

  辛月很想脱口而出,可她看着易宣的神色,忽又觉得他似早就在等着她说这句话。

  她脸色一沉,冷声问:“你知道那是邵凯送的,所以你才扔,是不是?”

  聪慧如她,他的心思,她其实看得很透彻。

  易宣冷冷笑,“所以,你到底在意的是我扔了你的东西,还是在意那是邵凯送的东西?”

  辛月秀气的眉拧成了川字,她实在难以相信,时至今日,他竟还问得出这样的话。

  她忽然不想说话。

  可正是因为她的沉默,易宣憋了一个晚上的怒气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下床来到她面前,冰冷地质问:“你为什么不说话?选不出来?”

  易宣的样子太过阴沉,辛月看见他左眼的灰蒙中还裹着一些赤红,那些血丝出现在他灰色的眼眸里,看起来格外骇人。

  她下意识地扶着他的手臂问:“你的眼睛……”

  “别碰我!”

  辛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被甩开,懵了。

  易宣望着她,害怕、生气、心痛、怨恨……他心里有太多复杂纠缠的情绪,可最终表现在他脸上的,却只余一片严寒。

  “今天在机场,你是不是还想跟他一起走?!你们拥抱,泪别,既然你跟他那样难分难舍,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拿我当什么?被你驯养的狗吗?”

  今天在机场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见了。他强忍着冲过去将辛月扯回来的冲动,他想相信她,因为她说过,她不会再离开了。

  可五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幕轮番在他眼前闪现。

  也是在这个机场,也是这两个人。

  五年前,他晚了一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飞到云端里去。

  这一次,她会怎样选?

  他一直等到邵凯进了安检,看着辛月上了车,反复确认了今天晚上不会再有任何一班飞机是和邵凯同一个目的地,他才一路飞车回家。

  五年前他有多无助害怕,现在他就有多恨。

  纵然辛月给过他承诺,他们夜夜同眠,可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去想。

  辛月是有前科的。

  如果她真的没有爱过邵凯,她为什么要去送他,为什么要和他拥抱,为什么现在要因为一个根本没有拆过封的礼盒对他疾言厉色?

  他无法忍受辛月心里有任何一点点不属于他的角落。

  易宣的质疑让辛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你在说什么啊……”

  “辛月,我受够了。”

  他冷冷说着,忽然转身,房门和大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嘭——嘭——”两声,直接打断了辛月的心跳。

  随后,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秦丞从最近易宣的表现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和辛月又吵架了,而且这次吵得还很凶。

  那天秦丞深更半夜被易宣从美女床上拉起来,两个人在BM里一直喝到天亮。

  他没说发生了什么,秦丞也没得及问,后面几天便都是这样过的。

  白天,全公司的人都笼罩在低气压下,深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易宣这黑脸的杀神给杀个体无完肤;等到了晚上,便是秦丞和明威轮番上阵陪着喝酒,一宿一宿地喝,后面秦丞扛不住了,还把罗彪也给拉了过来。

  易宣是神仙体质,不知疲倦也不怕喝死,但他们三个都是凡人,跟着他这样搞了几天,都有点顶不住了。

  午夜的BM人声鼎沸,音乐声震耳欲聋。

  一楼吧台外,秦丞急吼吼地冲过来,把身前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从凳子上赶走,趴在吧台上大声对里面的调酒师道:“Joy!快快,快给我来杯冰蜂蜜水,还要两颗解酒药!”

  他话音一落,罗彪和明威也过来了。

  他们如法炮制赶走了秦丞身边两个客人,抢了坐位,明威对正在冲蜂蜜水的Joy道:“三杯蜂蜜水,六颗药。”

  Joy见状,憋着笑给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看着死狗一样趴在吧台上的秦丞,罗彪摇头说:“你这还不给辛月打电话问问情况?”

  秦丞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不敢啊,上面那个下了死命令,这次谁敢联系她,他就把谁弄死。”

  明威白了他一眼:“你打不打电话,他不都是正在弄死我们么?”

  秦丞闻言为之一振,立刻坐直了身体,“好像有道理啊!”

  “那你还不快去!”罗彪把他从凳子上踹下去。

  秦丞刚走,蜂蜜水就来了。

  待冰水下肚,酒意散去些,明威好奇问罗彪:“他们从前总这样?”

  罗彪笑,“也不是。你不知道,就易宣吧,你别看他在我们面前神得很,还不是被辛月拿得死死的,他离不了她,所以甭管吵个翻天覆地的,最后都会和好的。”

  明威又问:“这次吵得算厉害的吧?”

  罗彪点头:“那肯定,你没看这都已经多少天了。”

  明威若有所思道:“他肯定是气昏了,我说怎么突然就让我撤了人手。”

  罗彪一愣:“什么人手?”

  “就是……”

  明威刚开口,秦丞回来了。

  他拿着电话,嘴里嘀嘀咕咕的。

  “奇了怪了,竟然不接电话?”

  “兴许已经睡了吧。”

  “没道理啊,这俩都是夜行动物,更何况这才吵了架,她能睡得着?”

  明威一时无言以对。

  罗彪说:“算了,白天再打吧,反正这都过去半夜了,先把今晚撑完再说。”

  他说着就和明威一道离开了座位,秦丞落在他们后面,一边喝蜂蜜水一边叫:“诶诶诶,等等我啊!”

  光线迷离的包间里,一身黑衣的易宣一人独坐,他面前一桌子的酒已经空了大半。

  眼见前后脚出去的三个人又前后脚的进来,他的目光落在最后进来的秦丞身上。

  “打了电话,她说什么?”

  他冷不丁一出声,三个人都是一怔。

  秦丞是怔得最厉害的那个,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他下意识地否认:

  “什么打电话、打什么电话,我没……她没接。”

  他话音一落,易宣的肩膀陡然往下一垮,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双目一片赤红。

  秦丞见状,想劝他两句,可还未开口,忽听易宣冷然命令他道:

  “继续打,打到她接为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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