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圣诞计划_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吕西安·巴罗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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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圣诞计划

  第20章圣诞计划

  十二月三日,德·弗雷西内总理终于宣布辞职,结束了他试图保住自己的位置的这一系列可笑的挣扎。他在今年的一月七日就任总理,因此他的第二个内阁总理任期虽然比上一次要长了几个月,但是终究没有扛过一年。

  主管文化,宗教和教育事务的部长勒内·戈布莱接任了总理的职位,他是共和联盟党的一员,然而他的政见却与党内的其他成员颇有些不同,因此长期以独立派的形象示人,与他的党内同僚之间保持着距离。因此,他所组建的这个少数派内阁先天不足,从一开始就不受到各方的欢迎。

  为了拉拢各方势力,戈布莱总理在选择自己的内阁成员时颇为谨慎地将各个派别的代表都拉进同一个内阁当中。总理本人身兼内政部长和宗教部长的职务,至于陆军部长的职位依旧由深孚众望的布朗热将军担任。

  关于外交部长的人选,总理向德·拉罗舍尔伯爵伸出了橄榄枝,这位保王党的关键人物在前任总理的倒台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戈布莱总理显然决心要下本钱拉拢这股势力。然而伯爵毫不打算把自己的政治生涯和这个注定短命的内阁联系起来,他表示要依旧留任外交部国务秘书的职位,从幕后掌握大权。

  有风头正劲的德·拉罗舍尔伯爵坐镇外交部,新上任的戈布莱总理无论任命任何人做外交部长,恐怕都只能沦为一个无用的橡皮图章,再加上新内阁一开始就不受欢迎,因此稍微有抱负的政治家,都不愿担任这个职务。

  最终外交部长的职位落在了埃米勒·弗卢朗的头上,他曾经担任过教育部长,也在政府的多个委员会当中挂过职。他的弟弟古斯塔夫·弗卢朗,曾经参加过巴黎公社,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由于这个原因,埃米勒·弗卢朗一直被人另眼看待,如今坐上外交部长的位置,对他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不该再奢求更多了。

  当内阁的调整完成之后,议会也到了圣诞休会的时候,事实上,随着圣诞的临近,整个巴黎都进入到了节日的节奏当中,交易所休市,剧院停止了演出,政府的各个部门也开始陆续休假,整座城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到了十二月,巴黎已经下了几场雪。这座城市的冬天一贯难熬,即便是在有着上百根暖气管的大宅里也是如此,因此,只要有能力的巴黎人,都携家带口,前往温暖的南方去过圣诞节。

  莫里斯·伊伦伯格先生在尼斯的蓝色海岸有一座豪华的别墅,还有一艘漂亮的游艇在那里,供这位富有的银行家在地中海上消遣;而杜·瓦利埃先生则在戛纳有一座度假小屋,虽然比不上伊伦伯格家的别墅那样奢华,但也能俯瞰著名的里维埃拉海岸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观。

  这两方都向吕西安发出了同行的邀请,而吕西安在经过了深重的考虑之后,将这两个提议全部婉拒了。他接受了伊伦伯格先生支持他竞选议员的橄榄枝,但他并不想让自己被看作彻头彻尾的伊伦伯格的人,毕竟莫里斯·伊伦伯格是个犹太人,还是个银行家和投机商人,这样的身份自然而然不会让他有什么好听的名声,和他过度绑定在一起恐怕没什么好处。

  除此以外,还有那位伊伦伯格家的继承人阿尔方斯,每次吕西安见到他时,都有一种本能的紧张感,他的眼神里总带着嘲讽的意味,就好像是在说“我看穿了您的把戏”似的。阿尔方斯虽然富有,可言谈中总带着几分愤世嫉俗的清醒,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完全无法预料他下一步的动向,虽说总是笑意盈盈,可吕西安看得出这是一只笑面虎,和他的父亲一样危险,他可不愿意用整个圣诞节的时间和这对父子周旋。

  吕西安作为德·拉罗舍尔伯爵私人秘书的工作将在年底结束,而议会的选举是在明年春天,他计划利用这个难得的假期去意大利旅游一次。吕西安在大学学的是哲学和文学,他一贯是但丁,薄伽丘,维吉尔和贺拉斯的仰慕者,对于这个古老的文明国度心怀向往,如今他终于有财力去亲眼见证这个美丽国度的景色了。

  他预订了十二月二十日从巴黎的里昂火车站出发的头等车票,准备交接完在德·拉罗舍尔伯爵手下的工作就出发。伯爵的新秘书同样是个年轻人,与吕西安不同的是,他出身于贵族家庭,虽然和吕西安说话时颇为礼貌,但他举手投足之间总带着些贵族的高傲,让吕西安颇有些如鲠在喉,想要赶紧完成交接了事。

  十二月十七日,是吕西安在外交部工作的最后一天,这天下午,他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拿着最后的几份文件去找德·拉罗舍尔伯爵签字。

  德·拉罗舍尔伯爵签完字,吕西安拿起文件,将它们放在文件夹里,“那么,这就是最后的工作了。”

  “我很荣幸在您手下服务,”他朝着德·拉罗舍尔伯爵微微鞠躬,“您是我进入政坛的领路人,如果没有您,我绝无可能遇到那些改变我命运的好机会,我绝不会忘记您的帮助。”

  德·拉罗舍尔伯爵放下手里的钢笔,将后背靠在椅背上。

  “或许是我给了您机会,但抓住机会的是您自己。”他少有地称赞了吕西安,“您是个出色的年轻人,我第一眼看到您的时候,就知道您终有一天会飞黄腾达的,无论有没有我的帮助。”

  吕西安再次颔首,朝着房门走去。

  当他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时,身后又传来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声音:“您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吗?”

  “我计划去意大利几周。”吕西安转身回答道,“我一直想去看看那个国家,已经买好了车票。”

  “意大利?”德·拉罗舍尔伯爵撇了撇嘴,“一个衰败的国度,从十六世纪开始,它们就不再是文明的中心了,即便如今统一了,依旧是个衰朽不堪的国家。”

  “把您的车票退了吧,您和我一起去伦敦一趟。”德·拉罗舍尔伯爵的语气与其说是邀请,听上去更像是命令。

  “去伦敦?”吕西安惊愕地瞪大眼睛,“去那里做什么?”

  “您的工资发到这月底为止,因此到十二月三十一日之前,您还是我的秘书。”伯爵再次拿起钢笔,在手里把玩着,“我要去伦敦见个人,我也想把您介绍给他。”一个人?吕西安在脑子里飞速地过了一遍可能的对象。

  “是巴黎伯爵吗?”他用试探的口吻问道,在六月份议会通过了颇受争议的《王室继承人驱逐法》之后,保王党人拥立的王位觊觎者巴黎伯爵被迫离开了法国,与之前那位因为大革命而不得不流亡的路易十八国王一样,在伦敦的切尔西区落脚。

  作为和法兰西关系微妙的邻国,英国一直是法兰西政治斗争当中落败者的避风港,如今这位巴黎伯爵的祖父,奥尔良王朝的路易·菲利普国王,在被革命推翻后,就是在不列颠岛上去世的;拿破仑三世皇帝在青年和中年时期一直在伦敦流亡,而当他的帝国在1870年垮台之后,他也选择在伦敦度过自己的残存时光;甚至连那位著名的文豪维克多·雨果,在被法兰西政府放逐的岁月里,也在不列颠控制的海峡群岛定居。

  对于这些海峡对岸的流亡者而言,他们有的已经因为政治斗争而精疲力尽,只求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平静的晚年;而更多的人则是暂时蛰伏,静待一场新的革命和动乱,在法兰西再次开启一次轮盘赌。从1789年到现在的一百年里,法兰西经历了三个共和国,两个帝国,一个王国,两次波旁复辟,一次拿破仑复辟,还有一次奥尔良王朝,平均下来不到二十年就要改朝换代一次,今日的流亡者很可能就是明日的掌权人。

  如今的巴黎伯爵,想必打的就是这样的如意算盘,他本人在伦敦静待时机,而他的党羽,如德·拉罗舍尔伯爵则在法国活动,寻找复辟君主制的契机。

  德·拉罗舍尔伯爵看上去并不意外吕西安会这样猜测,他点了点头,“正是陛下。”

  “我曾经向陛下提到过您的名字,而陛下也非常愿意接见您这样的青年才俊。我正好要在圣诞节去伦敦拜访陛下,您正好以我秘书的身份和我同行。”

  伯爵谈到他拥立的主上时语气里带着尊敬,但吕西安听得出来,那是一种冷淡的尊敬,仅仅是出于需要,而远非真心敬服,他效忠的是绵延一千年的法兰西王室血脉,而非巴黎伯爵菲利普这个人。

  吕西安有些犹疑不定,如今他还没有参与议员的竞选,那么去伦敦拜访保王党的首领就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且也能让保王党人们把他看作是自己人。可正像他不愿意将自己同伊伦伯格那一伙投机大鳄绑定在一起一样,他也并不想把自己和保王党牢牢绑定在一起。政治本就是赌场的轮盘,既然不知道哪一方最终能掌握权柄,那么在那之前最好还是让自己保持充分的行动自由才好。

  德·拉罗舍尔伯爵似乎看出了吕西安的迟疑,他微微闭上眼睛,旋即又张开,直视着吕西安的眼睛。

  “只是见上一面罢了,又不是让您为陛下献出生命。君王们与银行家不同,银行家们给您借款之前要您先付出东西做抵押,而君主则先施以恩泽,期待您日后再予以回报。”

  吕西安有些难堪,他刻意地咳嗽了几声,“我并不是在想这些事……”

  “您当然是在想这些事,您在权衡利弊。”德·拉罗舍尔伯爵微笑着说,“如果我站在您的位置上,那么我毫不犹豫地就会接受这个邀请……您被别人看作是陛下的人,总比被别人看作是个肮脏的犹太投机商的傀儡要好得多吧?”

  “您是在外省的布卢瓦参加竞选,而不是在证券交易所所在的巴黎第二区参加竞选。外省人在政治当中总被遗忘,数十年来,他们只能够接受巴黎人给他们送来的一个个新政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政治观点。”

  “大多数的外省人都是正统派,像布卢瓦这样的小城里,一大半都是保王党人。也许在巴黎的议会和政府里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您要当国会议员,就需要依靠他们的选票,如果您去见了陛下,并且让您的选民们知道,那么您不需要再说什么,他们自然会认为您是陛下的人,把票投给您的。”

  “还有一点,”伯爵不怀好意地补充道,“在小城市里,居民们对犹太人的态度都更加不友善,您在用那个犹太富豪伊伦伯格的钱竞选的时候可别忘了这一点。”

  吕西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他知道德·拉罗舍尔伯爵说的完全正确,他的竞选虽说是由伊伦伯格家族赞助,但他如果要赢,就必须让这一层关系隐藏的越深越好,而去伦敦拜访巴黎伯爵,正是一个洗白自己的好机会。

  德·拉罗舍尔伯爵敏锐地注意到了吕西安的态度转变,他趁热打铁地说道:“您还记得我有一天晚上和您说过的话吗?能够帮助您的并不只是那个犹太人和他那些恶心的朋友们,您还有另外一种选择,一种更加高贵的选择……您可以成为贵族,而不是沦为被肮脏的投机商人当作傀儡的政客。”

  “成为贵族,我吗?”吕西安笑了出来,“我的父亲只是个普通军官,我的祖父只是拿破仑手下的一个军士,而我的曾祖父只是印刷作坊里的排字工,而您的曾祖父是路易十八国王的秘书官……我这样的一个人,也能够成为您这样的贵族?”

  “虽说令人遗憾,但我必须承认,时代在改变,现在不是1786年了。”德·拉罗舍尔伯爵耸了耸肩,“不过既然杜·瓦利埃或是阿尔方斯·伊伦伯格这样的家伙都能够成为贵族,我实在找不出您不能够成为贵族的理由,在我看来,您比他们够格的多。”

  吕西安怀疑地撇了撇嘴,并没有再反驳德·拉罗舍尔伯爵。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他问道。

  “后天上午从巴黎北站出发,坐蓝色快车,晚上抵达伦敦,我会让人给我们定下一个头等包厢的。”

  吕西安点点头,他正要走出房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您说巴黎伯爵要对我施恩,指的是什么?”

  德·拉罗舍尔伯爵眨了眨眼,随即笑了起来。

  “圣诞礼物自然要留到过节的时候再拆开,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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