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橄榄枝_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吕西安·巴罗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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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橄榄枝

  第27章橄榄枝

  从路易十六国王在位的那时候起,卢瓦尔饭店就是从奥尔良到安茹这一路上最负盛名的酒店之一,大革命和之后近百年的风雨,都没能让它的风华减损丝毫。十年前,这座旅馆又经历了一番彻底的修缮,添置了许多现代化的设备,使它的设施丝毫不逊于巴黎的那些大饭店。

  吕西安的马车没过多久就将他送到了卢瓦尔饭店门口,他下车走进前厅,发现蒂贝尔先生正在和一个身材像是西葫芦的秃头男人争论着什么,那人光秃秃的头皮都涨的通红。

  在大堂的各个角落,门童,接待员和侍者看上去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可他们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没有离开这正在争论着的一对。

  那个西葫芦显然注意到了吕西安的身影,而蒂贝尔先生的目光也转到了吕西安的身上,面对着这两道期待的目光,吕西安只得朝着他们径直走去。

  “出什么事了,先生们?”他用手杖的尖端轻轻敲了敲地板,语气很礼貌,但动作却显得相当不耐烦,“您看上去很不安,福盖先生。”

  那位被称作福盖先生的西葫芦身材男人,正是酒店的经理。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条皱巴巴的手帕,擦了擦寸草不生的头顶上那些闪闪发亮的汗珠。

  “男爵先生。”经理有些谄媚地向吕西安鞠躬,如果吕西安没有这个头衔的话,他恐怕不会如此地降低身段。在共和制度下,一个贵族的爵位却比在君主制下有着更大的魔力,这不得不说是社会上的一件奇事。

  “我刚才在向蒂贝尔先生解释,他向我提出的要求是不可能的。”经理的姿态放得很低,“卢瓦尔饭店是个有格调的地方,我们不能打开门让那些不够格的人进来,这样会损害这家饭店的名声的……”

  “我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蒂贝尔先生生硬地打断了对方,“您的饭店存在就是为了赚钱,那么只要给您支付了相应的费用,这里就应当归我们随意使用了。”

  “是的,是的。”经理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但是您之前是要用我们的宴会厅招待城里的头面人物,可现在似乎您的来客发生了一些变化……”

  吕西安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冰冷的视线让经理一下子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再也说不出话了。

  “我的新客人都是布卢瓦的好市民。”吕西安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他们也许没有城里的头面人物那样有钱,但是却和那些人一样高尚和体面。谁知道呢?也许他们比那些老爷们更有资格称自己为体面人。”

  经理讪笑着,他的眼睛四处乱瞟,像是要寻找救兵似的,然而看上去似乎周围的那些工作人员都被吕西安的话所触动了,他们都站在原处不动,有的甚至还在微微点着头。

  “请您原谅,我只是个普通的职员……”那经理见到没有人愿意帮腔,只能硬着头皮向吕西安打着哈哈。

  “那么我就去找您的老板,我之前付给了他一千法郎的订金,按照法律,如果他要取消我的预约,那么就要支付三倍的补偿,当然我也可以不要补偿,只要他把您解雇。”看着对方逐渐变白的脸色,吕西安感到自己胸中泛起一阵快意,“您觉得他会怎么选呢?”

  那可怜的经理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了,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声喉咙里的轻声哀叹。

  “我有三个孩子,男爵先生,我需要这份工作。”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那么您知道该怎么做了。”吕西安用手杖的尖端轻轻点了点对方的鞋面,“我也不会让你们饭店吃亏,原先我们说好的价格是三千法郎,我增加到五千,但前提是你们把厨房里所有还剩下的原料都做成菜,因为晚上来的人会比之前预想的多,我不希望有人什么都吃不到。”

  “可是……有一些菜的原料比较昂贵。”经理尴尬地低下头,“它们是按照之前的人数来做的。”

  “那就把所有的食物都摆在长桌上,做成自助餐,这样每个人至少都能够分上一杯羹。”

  “好吧,好吧。”经理认命地摊开自己的双手,“我会按照您说的去办的。”

  “您按照我说的去散播消息了吗?”当经理离开后,吕西安转向蒂贝尔先生问道。

  “我给办公室里的每个人一张二十法郎的钞票,让他们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遇到的人。”蒂贝尔先生有些肉痛,“再加上您给那位经理的额外两千法郎,我们今天这场活动可超支了将近三千法郎。”

  “伊伦伯格先生如果在这里,一定也会觉得我把他的钱花对了地方。”吕西安眨了眨眼睛,眼神似乎是要提醒对方,这笔经费怎么花,终归还是要看他吕西安的意思,“再说,我们拉低了这家饭店的格调,也该给他们付出些补偿。”

  蒂贝尔先生不屑地笑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巴黎人的高人一等,“这些外省的乡巴佬,还有什么格调可言呢?不过是一群猴子在模仿人类罢了,却自己还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吕西安心里有些不豫,虽说他现在看上去是个地道的巴黎人了,可是毕竟半年多之前,布卢瓦城依旧是他称作家的地方,蒂贝尔先生那尖酸刻薄的评论自然不可能让他开心,但他心里也清楚,现在并不是就这件事发作的时候。

  他巧妙地转换了话题,说了几句,就把蒂贝尔先生派去和经理一道筹备宴会了。

  当六点多客人们陆续到来时,整个宴会厅已经按照吕西安的要求重新进行了布置。所有的椅子都被撤去,整个宴会厅里只留下三张长桌子,各式各样的餐点从桌子的一头摆到另一头。

  吕西安此时正站在宴会厅隔壁的一个小储藏间里,通过门上的玻璃观察着宴会厅里的情况,看着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他心里轻松了不少。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很少有人会拒绝一顿免费的晚餐。

  等到快七点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挤的满满当当,许多人都拖家带口赶来,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热闹的如同春天的乡村集市。客人们互相交谈着,然而他们的目光却始终盯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如同一群站在树梢上等待大型动物倒地的秃鹫。

  吕西安知道客人们的来意,他也并不打算让他们久等。

  七点的钟声刚一敲响,他就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从储藏室里走了出来,朝着长桌尽头走去,那里为他搭建了一个小的演讲台。

  吕西安站上了演讲台,他感到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磁铁,将无数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那些目光当中带着好奇,就好像他是什么动物园里的奇珍异兽似的。

  吕西安深吸了一口气,“我很高兴见到大家。”

  “刚才上台之前,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看到这些很久没见的街坊和朋友,又让我想起了我童年和青年时代在故乡度过的美好时光,当我走过城市的每个街角时,都能够勾起一段珍贵的回忆。”

  “我爱这座美丽的城市,我想大家都知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成为本城的议员,能够在议会里成为这座古老而美丽的城市的新声音。但我们今天不谈这个,”他指了指长桌上的餐点,“因为我知道大家是为了它们,而不是为了我而来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吕西安也同样笑了起来。

  “那么,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祝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他朝着人群鞠了个躬,走下了演讲台。

  观众们愣住了片刻,似乎是没有预料到演讲会这样快就宣告结束,过了一会,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向慷慨的主人报以热烈的掌声。

  吕西安微笑着朝正在像闻到血味的鲨鱼一般涌向长桌的人群招了招手,今天不是发表长篇大论演讲的好时机,在一群等着吃饭的人面前喋喋不休,他可没有那样不识趣。

  “男爵先生?”一个戴着小圆帽,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走上前来,拦住了吕西安,“我是《布卢瓦信使报》的记者,可否请您为明天的报纸拍一张照片?”

  吕西安看向记者身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摄影师正扛着一台照相机,准备在地上安装。

  “当然可以。”吕西安说道。

  摄影师安装好了照相机,“请看这里,男爵先生,三……二……一……”

  闪光灯像烟花般晃花了吕西安的眼睛,他微微眨眨眼,庆幸自己脸上的表情没有扭曲。

  “希望您明天笔下留情。”吕西安朝记者说道。“他当然会的,是不是,乔治?”一个声音从记者身后传来,记者转过身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他立即挺直了腰板,肥胖的脸笑的像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是的,杜兰德先生。”那记者脱下帽子,点头哈腰地说道,“您尽可以放心。”

  吕西安看向那被称作杜兰德先生的人,他个子很高,脸上的胡子和头发都变成了灰色,戴着单片眼镜,脸上的肌肉紧紧地板着,不知是为了夹住眼镜片还是天生就不苟言笑。

  “那我就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了。”杜兰德摆了摆手,示意记者离开,“让我和男爵先生单独谈谈。”

  “请您原谅我插入你们的谈话。”当记者离开后,杜兰德先生脱下手套,朝着吕西安伸出手来,“我是亨利·杜兰德,很高兴见到您。”

  “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名字。”吕西安和对方握了握手,“我之前还给您发了请帖。”

  亨利·杜兰德的名字,在布卢瓦虽然不如莱菲布勒那样响亮,但也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之一,可在二十年前,事情却完全不是这样,那时的莱菲布勒,不过是依附于杜兰德家的应声虫罢了。

  然而在一场风波之后,双方的地位却一下子颠倒了过来,莱菲布勒成了城里的头号富绅,而杜兰德则元气大伤,这一对过去的亲密伙伴顿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件事当中自然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阴私,因此即便是过去了二十年,布卢瓦的市民们在闲聊时依旧时不时地把这件事拿出来作为话题。

  “您是说这个吗?”杜兰德先生从兜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帖来,“我带来了,然而门口似乎并没有人查验,而且看上去我是唯一一个带着请帖来的人。”

  吕西安苦笑一声,“恐怕是的,我猜他们现在一定是去参加莱菲布勒先生的舞会了。”

  听到这个名字,杜兰德先生微微眯了眯眼睛,在那一瞬间,吕西安注意到了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不屑,嫉妒和仇恨。

  “要么就是躲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两边都不想得罪。“杜兰德先生从兜里掏出一根雪茄,“抽烟吗?”

  吕西安摇摇头,“请您自便。”

  ”有件事我很好奇。“当侍者上前来为杜兰德先生点燃雪茄时,吕西安开口问道,“那位记者看上去似乎很害怕您?”

  “我是《布卢瓦信使报》的董事,我有这家报社百分之十二的股权。”杜兰德先生向外吐了个烟圈,“虽然不是最大的股东,可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他是在展示自己的价值,吕西安心想,杜兰德今晚来这里自然是从他这里有所求,他打算用他的支持从吕西安这里换来什么呢?

  “那就太好了。”吕西安试探道,“我一直想要在《布卢瓦信使报》上发表文章,可他们的编辑部却不愿意,即便是我愿意按照比市价多一倍的价格付款都不行。”

  “我听说了这件事。”杜兰德先生又像烟囱一样往外冒了冒烟,“莱菲布勒那个讨厌的侄子是报社的总经理,这是他直接授意的,而不用我说您也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这对于其他的股东而言恐怕不太公平吧。”吕西安说道,“拒绝一桩有利可图的生意……仅仅为了某位大股东的利益,就损害这份报纸的盈利能力。”

  杜兰德先生冷哼了一声,看上去他将嘴里的雪茄烟嘴咬的更紧了,“这个可恶的小人,这些年来这样的事情他做的还少吗?”

  “那么,或许您能够让其他的董事们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杜兰德先生摇了摇头,“这恐怕有些难度……您看,我与那位现任的莱菲布勒议员早已经不共戴天,在过去的每次选举当中,我都支持他的对手,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可是其他人不同,他们可不会在您看上去有胜算之前就跳船。”

  “那么您也觉得我没有胜算吗?”

  杜兰德先生耸了耸肩,“这样说吧,您比之前的挑战者都有希望,毕竟您有着之前的人所不具备的,来自巴黎的支持。”

  “那么我的这点胜算足够让您支持我吗?”吕西安不再试探,而是直接了当地问出了他从谈话一开始就想要问的问题,“如果您支持我,那么您又能给我什么样的帮助呢?”

  杜兰德先生弹了弹烟灰,用脚将落在橡木地板上的烟灰踩散,“我先回答您的第二个问题。”

  “您不缺钱,但是却缺乏曝光的途径。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不能让莱菲布勒的侄子刊登您撰写的文章,但我可以让他们不得不报道您的活动,并且我会尽可能的让报道的立场更加中立……莱菲布勒的侄子虽然是他叔叔的应声虫,可报纸终究得给自己留下一点体面来。”

  吕西安有些遗憾,他所想要的不止于此,但至少自己有了曝光的机会。

  “不过如果您的选情很好,那么事情也还有余地。除了莱菲布勒和他的盟友以外,报社里毕竟还有些摇摆不定的董事。”杜兰德先生接着说道,“也许他们可以压制我一个人的意见,但如果好几个人要求报纸刊登您的文章,那么莱菲布勒恐怕也很难阻止。”

  “这至少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吕西安思索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至于第一个问题嘛,我当然愿意支持您,毕竟我总得支持某个候选人,而您是最有希望打败莱菲布勒的人选,但我对您的支持力度会随着您的胜算而改变,毕竟我的资源也是有限的,我相信您理解。”

  吕西安点了点头,“我想这些支持不是无条件的。”

  杜兰德先生的嘴咧开了,“您这样的聪明人,恐怕已经猜出来我的要求了。我知道您在巴黎认识了不少大人物,而您很快也会成为大人物,我希望您能够帮助我把莱菲布勒整垮。”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凑到吕西安耳边,“作为回报,我会在事成之后为您买下《布卢瓦信使报》,另外再给您三十万法郎。”

  吕西安突然感到有些好奇,杜兰德先生对于莱菲布勒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深仇大恨?

  “您为什么觉得我会有能力帮您整垮他呢?毕竟他也是个百万富翁,是城里的头面人物。”

  “他的那些钱,在支持您的伊伦伯格家面前,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而已,随时都可以蒸发。”杜兰德先生眼睛里如今露出来的可以称得上是凶光了,“您让他们帮我打垮莱菲布勒,我帮您成为议员,您看我们能成交吗?”

  吕西安沉吟了片刻。

  “我必须要告诉您,伊伦伯格先生对我的支持也是有条件的……他愿意支持我竞选,并不意味着他愿意为我打垮一个在国会有席位的银行家。但如果那个席位归了我,那么或许我的影响力就足够让他卖给我这个人情了。”

  杜兰德先生又抽了一口烟,“看来您是要给我开一张空头支票了。”

  “虽说如今是空头支票,可将来未必就不能兑现。”吕西安盯着对方的眼睛,“在我看来,兑现的概率还不小。”

  杜兰德先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先合作起来吧,希望事情的进展能够让我们合作的更加深入。”

  两个人又握了握手。

  “有一件事我还想问问您。”吕西安终究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您和莱菲布勒先生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过节呢?”

  杜兰德先生眼睛上的单片眼镜掉了下来,他连忙伸手将它接住。

  “这件事等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您的时候,我会说的。”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淡了不少。

  他将眼镜片重新夹在左眼上,就冷淡地向吕西安告别离开了。

  吕西安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感到自己的好奇心更加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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