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凡道 第二十六章椿湫城里秋风起,闻说乞丐叹红尘_问道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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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凡道 第二十六章椿湫城里秋风起,闻说乞丐叹红尘

  椿湫城,北方四大城池之一,往东毗邻瑞阳城,往西直达销金城,前有伏龙河横跨东西,后有明镜湖,伏龙山天下粮仓,可谓是天朝之下,兵家必争之地!

  椿湫城因大椿而闻名,山海志有言,“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大椿有灵,一体二分,椿为阳,湫为阴。”

  当白云清进入椿湫城的时候,也不经对椿湫城的繁荣和椿树的苍盛感到震撼。

  数丈厚的城墙,城门口的大门上“椿湫城”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城池如泰山般巍峨耸立,遮天蔽日,城门口站着两队数十人气若龙虎的士兵,他们面无表情,虎目呲裂,散发着一股冲天的气魄。城门上徘徊着几队换防的士兵,没有人因为椿湫城远在天朝内部就放松警惕。

  “这就是椿湫城?如此壮观!”马车前赶马的白云清不经惊叹道。

  “椿湫城因大椿而闻名天下,若是云清公子进城见了椿树你会更加吃惊!”汤媛轻轻掀开车帘,看着一脸呆像的白云清嫣然一笑。

  马车徐徐图行,哒哒哒,马蹄踏在不知何时从泥路变成石板的官道。

  “来人下车,接受盘查!”马车刚至城门口,就有两个士兵手握长矛拦住去路。

  “是我”汤媛在车内出声示意。

  “小姐?”两个士兵疑惑一阵,并无退让之意。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嘛?”汤媛皱着眉头俯身下车,略带怒气地盯着他们。

  “真是小姐,小的们眼拙,还请恕罪”兵士尴尬陪笑道。

  “你们俩把马车带回府上,我和云清公子步行回府。”汤媛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赶紧离开。

  “你的病不碍事?”白云清还是担心眼前的汤媛,毕竟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难免认为她弱不禁风。

  “公子见笑,我还不至于虚弱到被风一吹就倒了,我们赶快进城吧”汤圆莞尔一笑。

  两个兵士楞楞的看着自家小姐,交换着不可思议的眼神,那神色仿佛在说,小姐今天是不是抽风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仅浑身上下弄得脏乱,竟连性子都像变了个人似的。

  汤媛见两个兵士这样看着自己,脸色一红,随即窝火,小眼一白,用杀人似的目光瞪了他们一眼。

  两个兵士憨憨一笑,连忙带着马车离开,小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微微点头示意,看,这才是自家小姐,威武凌厉,举止间透着一股英气!

  白云清不解其意,也不在看他们,径直走入城中。

  入城的一刻他真的惊了!因为城墙的原因和角度差异,他在地面上并没有看到城里的景象。

  城池内洞别有天,延长而去似望断天涯,眼光触及之处,是那直指苍天而葳蕤生光的泛着黄的大树,椿树!

  椿树遮天蔽月,然而并无想象那般翠绿如一,此刻的椿树生机凋敝,如垂暮老人,半截入土。

  漫天飞舞的黄叶被风掀起,如云层路过的大雁,成群结队。

  被椿树覆盖大半的椿湫城,街上行人往来络绎不绝,行走江湖的刀客,四处游历的书生,街头叫卖的商贩,嬉戏打闹的孩童,维持治安的兵士……

  白云清目瞪口呆地走着,从未见过有如此多的人,也从未见过这等繁华的景象。

  “妈妈,那个哥哥怎么这样呢?”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流着鼻涕,手里拿着糖葫芦,指着呆楞的白云清问身边的大人。

  那妇女一身绸缎,颇显富态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不屑地指着白云清和身后的汤媛道“一个乡巴佬,一个臭乞丐,合搭在一块儿,没见过世面!”

  她又一脸嫌弃地将孩子抱走,拍着他的屁股“少看些乱七八糟的,长大没出息就是这个样子!”

  汤媛俏脸一怒,阴沉着脸跟在白云清身后,只能看着那妇人离开,却无处发火。

  白云清似没有听到一般,左顾右盼,小跑起来,一会儿跳到这个店门看着,一会儿盯着那个行走的商贩,不停地打量着,活脱脱甚比刘姥姥进大观园!

  “糖葫芦,糖葫芦耶”

  “馍馍,馍馍”

  “肉包子哩,香喷喷的肉包子哩……打死你这臭狗……又来偷包子!”

  “胭脂水粉,香草香包……”

  “豆腐脑,豆腐花,豆腐……”

  白云清不在意街上走过的人,他只在意自己闻到的味道。

  “大娘,你这馍馍怎么卖?”

  “三文钱一个”

  “拿去”白云清扔过一个碎银,慌忙的跑在下一个商贩面前,留下一脸错楞的大娘,“多了,多了,大爷!”

  “老爷爷,你这糖葫芦怎么卖?”

  “两文钱一串”

  “拿着”白云清又是碎银一枚。

  “大娘,你这豆腐怎么卖?”白云清盯着身前一位面带岁月之色,却还风韵犹存的大娘面前的豆腐,憨憨笑着问道。

  大娘面色一涨,碎口骂道“你个毛头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敢学人家调戏你五大娘,看打!”大娘随即拿起一块豆腐,往白云清身上扔去,白云清状况未明,不假思索将糖葫芦含在嘴里,接过豆腐,扔过去一枚碎银,连忙跑开。

  “呸呸呸,这什么豆腐,这么难吃!”白云清将豆腐一口咬在嘴里,顿觉无味,赶忙吐了出来。

  “呵呵……”汤媛一直跟在身后,想要大笑却又憋着,涨红着小脸。

  白云清囫囵一番,又跑开了。

  汤媛看着如此快乐的白云清,不禁微微动容。

  突然,白云清站在一处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停了下来,怔怔的看得出神。

  “把这个废物给我轰出去!没钱还敢来醉香楼!”

  一阵嚷嚷从里面传来,一个衣着破烂,胡子拉碴的男子被两个大汉拉着手臂,后面跟着一个拿着圆扇,涂着厚厚的粉底的中年妇女,她眼神一动,两个大汉点头,狠狠地将手中的人从门口扔了出来。

  扑通!

  男子吃痛哎呦一声,脸上没有丝毫怨气,颓废的眼里看不出神色,他疯癫一笑,道“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然后又冲了过去。

  “给我打!不给点颜色看看,当我醉香楼无人!”

  “让我进去吧,让我进去吧!”男子带着哭腔,丝毫没有在意身上的拳打脚踢,只是一个劲儿的往那醉香楼楼门爬去。

  “呸!你什么东西!”中年妇女对着他得脸扇了两巴掌,一口痰吐在他的脸上。

  “哎呦,怎么又是这个人?”

  “可不是嘛,这都第几次了?”

  “没钱学人家逛什么青楼,也不看看自己那怂样”

  “咯可不是嘛,依我看就该把腿给他打断咯!”

  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对着男子指指点点,有的一脸不屑,摇头走来,走的轻碎一口,大骂穷鬼,有的抱着担忧,但全都看着这男子的笑话。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那男子哭着都要进去?”白云清看了半天,疑惑地问道。

  那男子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他的眼中却带着坚毅,一步一步向醉香楼的门口爬去。他爬的很慢,眼皮没有因为身上的疼痛而一皱过一次!

  “公子别看了,这地方是坏人来的地方!”汤媛面露娇羞,拉着白云清就往外走。

  白云清挣扎一番,奇怪地看着她。

  汤媛不好意思地在他耳边微微说道,说完俏脸仿佛要滴出水来。

  白云清不解她为什么这样,他略微思索一番,恍然道“不就是阴阳交,合吗?”

  汤媛脸色更加不自然,低着头玩弄着衣角,白云清也不在说什么,摇了摇头,指着狼狈不堪的男子说道“那这样的话这男子也算是自讨苦吃”了

  “可不是嘛!小兄弟!”旁边站着的一个大汉爽朗一笑,白云清微微瞥见了他腰间的大刀,心中已知晓他是江湖中人。大汉扯着嗓门继续道“听说这人已经被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不死人,偏要去见醉香楼的头牌昭君姑娘,哪有这么容易!人家昭君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乞丐一样的男子既没钱又没才,换做是我,早把他打死了!这醉香楼已经手下留情了,不想惹上人命!”

  大汉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白云清算是了解了,当下也没了兴趣,用手在汤媛肩头戳了戳,道“我们走吧”

  汤媛幽怨地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知道要走”

  “你说什么?”周围人群吵吵嚷嚷,白云清纵然真气浑厚,此刻也听不清她的话。

  “没有,公子还是快随我去见见我父亲吧,也好好好谢谢公子相助”汤媛调整面容,恢复常色,缓缓说道。

  “那走吧”

  白云清转身之间,那落魄男子又爬到门口,再一次被扔了出来,躺在大街上。不多时,又来了些人走进醉香楼,中年妇女娇媚地笑着,领着他们进去。

  “还不快滚!”

  哗啦!

  两个大汉不知何时端来一盆乌黑的水,一把泼在男子身上,一股恶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哎呀呀,洗脚水!”

  “呕呕!”

  “有这乞丐受得了!”

  “走啦走啦,没什么好看的”

  众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赶忙捏着鼻子满脸厌恶地散去。

  刹那间,一阵凉风拂过,凄神创骨,大椿的落叶一片片地掠在他身前,他捡起一片椿叶,椿叶泛着枯黄与死气,他摇了摇头。

  忽地发疯似的大笑,不在执着醉香楼,摇了摇头,艰难地爬起来,步履蹒跚似的跌撞离开,一边走,一边大笑,一会儿大哭,一会又叫,嘴里还带着沙哑的声音唱道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仿若幽壑蛟龙起舞,孤舟嫠妇哀叹。

  街道上的人们难怪诧异地回头,看到是这疯人,都叫道“疯了,疯了……”

  男子嘿嘿一笑,也不在意,只管走自己的路,一连唱了好几遍。

  斜阳下,余晖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佝偻的影子好似一条狗一样,所有人看着他的背影,都道“那人好像一条狗啊!”

  男子大笑着摇头,长叹道“世事无常,醒了便是睡咯!哈哈哈哈……”

  随后又沙哑地唱道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

  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

  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

  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

  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白云清走在街上,和那男子擦肩而过,内心触动万分。

  望着他消失在街头的身影,白云清心中一阵不是滋味,问道“你说他为什么会这样?”

  “些许是疯了吧……”

  “也许吧……”

  歌声消失在街头,人影消失在落日下,街头人来人往,似那男子不来过一般,又似那男子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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