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莫名其妙的来信_沙发上的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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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莫名其妙的来信

  日期:公元2002年6月11日地点:加州南湾住处病人:杨小青主治心理医师:布鲁士.强斯顿。

  〔前言〕:五月到六月近两个月间,陆续收到杨小青由台北寄来的四封信。收信者仍然是她称为“强”的男人。我一字不易将全文记录下来、存入档案,然后再仔细研读。

  亲爱的强:决定写这封信给你是因为你辜负了我。

  我高中那年认识你以后,只和你见过两、三次面,你说你想跟我交朋友,但我不明白你真正的用心是想要怎样,只觉得你的样子很斯文,风度翩翩;虽然是半个白种人,可是你的养父母是在台湾呆过的美国人,所以十分洋派。跟我跳舞的时候、嘴巴附在我耳边、轻轻唱我最喜欢的《回乡五百哩》,让我以为你心里真正是爱我的。

  现在你在美国打下了一片天,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名人,但你为什么不回台湾找我,与我重续旧缘、结为夫妻?反而冒名假装是我的心理医师,在沙发上玩弄我的身体?让我每一次被你弄完都感觉自己好肮脏、好下贱,你知道你这样做是非常不对,而且是违反道德、法律的行为吗?

  但我不跟你计较,因为我猜想也许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只希望你明白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决!

  我虽然是张家大少奶奶,但张杰仁却不是我真正的丈夫。这个秘密是在婆婆家做了几十年的女管家有天晚上偷偷告诉我的,原来张杰仁一骗骗了我二十多年,他看我脸孔长得漂亮、可以带得出去,所以叫全家人喊我大少奶奶,但是从来没有透露他早就娶了赵茜如为妻;现在,被我发现除了赵茜如,他又另外金屋藏娇、养了一个交际花林玉珊作他的小老婆。

  对,他艳福不浅,只可惜阳萎、性无能,上了床东西完全不能用,跟本无法满足女人;所有女的都是看上他家里有钱,才愿意跟他。而我之所以跟他跟这么久,却一直没有离开的原因是我为张家生了一儿一女,我放不下心抛弃他们;再加上你,我的初恋情人,只跟我见过两、三次面就不告而别,除了当兵的时候写过信,后来二十年也不打电话给我,辜负了我们前世订下的姻缘。

  你知道吗?我原本就是属于你的,虽然造化弄人,我被张家挂上大少奶奶的名义圈住,失去半辈子自由,可是心中、却私下早已与你结为联理,灵魂一直跟随着你,在台湾、在美国,从不曾分离过。

  强,不要令我失望、不要再伤我的心了,好吗?当我跟张杰仁摊牌、要求离婚的时候,看见他对我嗤之以鼻的样子,觉得真可笑,我本来就不是他的妻子,干吗需要离婚呢!?

  我写这封信的目的是要告诉你:强,你才是我真正要的男人,从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即使你现在戴着迷人的面具、假装成我的心理医师,在沙发上占尽我的便宜,我都心甘情愿原谅了你。所以现在恳求你抛下伪装、挣脱牵挂,还原本来的面目、做个可爱的男人,好吗?

  爱你的小青。2002、5、1Dear强:你好吗?

  今天接到我老爸电话,要我去看他。因为回到台湾我只过年的时候见了他一面,但是那天人多,没机会讲话;今天他叫我去,我虽然心烦不想去可是还是去了。他现在又换了个新的女看护,人长得十分妖艳、看了就讨厌。我说我有话要私下和老爸谈,请她出去一下,她才不一幅情愿的样子离开。

  因为全家姐妹我长得最漂亮,从小爸爸就最疼我,私下喊我是他的“白雪公主”,抱在怀里亲呀亲的、搂得我好舒服。后来,我知道他是个风流男人,背着我妈在外面不断有别的女人;我很气,就不理他。结果有天他喝醉酒,对我用强的,要我跟他上床、作他的妻子,我抵死挣扎拒绝,才没让他得逞。

  直到我出国、嫁进张家,生下孩子,打心里原谅了他,关系便改善不少。每次回台湾都去探望他。那,现在他年纪八十多岁了,我当然更不计较过去,等于重新建立了父女关系,一有机会就去照顾他一下、给他钱用;他见钱眼开高兴起来,就记得笑着喊我白雪公主。如果旁边没有别人,他还会拉住我手,在我耳边问我最近性生活快乐吗?

  可是今天他突然说他怕自己将不久人世,所以必须告诉我一个秘密:原来我并非我妈的亲生女儿,我的生母另有其人,而且是日本旺族东条家中的女儿名叫若子的女人。他要我到日本寻找我的生母,问他们家族长老有没有一个孙女,是半个中国人的血统?如果是的话,那就是我。

  我听了有如睛天霹雳,一直摇头说我不能相信这个事实;老爸才告诉我他本来就不爱我妈,所以跟那个日本女人生下了我。而我妈知道老爸风流成性,一气之下就不跟他住,搬到国外,等到我弟弟成家,才搬回台湾跟我弟弟住在一起。

  前些日子我才弄清楚自己不是张杰仁的元配夫人,现在又被告知我妈不是我亲生母亲,接连两个巨大震憾,内心遭受的冲击可想而知。于是歇斯底里骂我老爸,怪他害了我的一生,怪他和妈为了金钱将我送进财大气粗的张家,张杰仁跟他是同样一个货色、在外面养小老婆,使我丧尽颜面、无法做人。

  从老爸那儿出来,回家的路上我顾不得司机老姜怎么想,一路哭个不停。到了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写这封信,因为现在全世界只有你是我可以信任,依赖的人,我什么话都能对你坦白说出来,只希望你听得进,愿意为我找寻解答。

  我不要做日本人,不,连半个日本人也不要做!

  你永远的小青。2002、5、10强:你为什么不写回信,也不打电话给我?我日日夜夜等待,等得我心里发慌,晚上睡不着觉,在床上抱住枕头翻来覆去,只好拿出以前男友送给我的假鸡巴自慰。为什么你如此狠心抛弃我二十多年,音讯全无,只在冒充成心理医师的时候才和我作爱?

  难道你早已移情别恋,爱上别的女人?而那个人是谁?是潘美玲?还是江文瑄?还是那个狐狸精凌海伦?下贱的女人迷迷?你初到美国感觉寂寞,找女人解解闷、调剂调剂枯燥的生活我都可以了解,但过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一直打单身?还一直跟不同的女人好?既然你不爱她们,为什么跟她们上床?

  难道你真正一直爱着的是我?只因为我是你的初恋,青春少年时代的梦中偶像?所以你忘不了我、宁可一辈子单身也不愿跟任何女人结为夫妻?

  强,如果真是如此,就让我们抛下一切束缚、勇敢面对现实,投入彼此的怀抱,永结前世注定的情缘,再也不要分离,好吗?

  小青。2002、5、20亲爱的强:请你快来救我!

  我现在身处危急,有人要害我,在食物中下毒,将我置于死地!张仁杰的全家从他妈、他弟弟、弟媳,还有个刚从大陆回来的舅子说带了一帖女性更年期的中药补品炖给我吃,全是串通好的阴谋。让我一步步失去自主控制力,任他们摆布、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我,还说我是久病缠身而死的。

  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我从来没参加共产党、台独,我也不赞成一国两制。美国的CIA与我无干,更不是国际恐布分子集团。我也不和张仁杰其它的女人争宠因为我根本不曾爱过他,可是赵茜如、林玉珊两个妒嫉我在美国住那么大的房子过有钱人的豪华生活,怀恨于心欲除掉我而后快、才是最可能杀人的动机。

  现在我身陷虎口,想要离开,但护照被他们扣留了,说除非我坦白一切罪行才有机会回美国看我儿子,否则那里都不能去。我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被追赶、捕捉、形同软禁?被诬告、陷害、毫无证据就判我罪?他们说我在硅谷的小报登广告、作House的生意,什么是House生意?我根本不懂!

  我一生清清白白没有做过亏心事、没害过任何人。就算张仁杰亏待、冷落我二十多年,我都逆来顺受没吭声,也从不跟任何男人鬼混;却无端端被指控偷偷在外卖淫、做生意,接的客人来者不拒,尤其是洋人,黑的、白的、阿米哥照单全收,在硅谷声名大噪、红得要命,连台湾都有所风闻。败坏他们张家的名誉不说,我与海外统派的勾结也使张家企业受到执政的民进党特别注意,暗中调查一切对公司不利的历史黑材料。

  强,不要认为我责怪你、怀疑你或许与这个阴谋有牵扯;我宁可相信你没有,也不可能和它有关。但你必须诚实告诉我,自从二十多年前你爱上了我,后来负心离我而去、不告而别,真正原因是我那时候太傻了,为了保持处女膜完整,只肯跟你爱抚、却没让你得逞肏进去,所以令你失望到极点才没没无声的离开我,绝不是因为你移情别恋潘美玲,或那个浪女人江文瑄.当你证明了你自己,我会一笔勾消对你的怀疑,会相信你、信任你是我的救星。

  我忍受一切痛苦、折磨,等待你。

  永远爱你的小青。2002-6-1信件尚未分析、分析完成,今晚上了床,却接到杨小青的越洋电话。

  像上一次一样,她的声音慵懒而平静,毫无紧张、心绪不宁的征兆:“嗨,Dr.强斯顿,我总算又打电话给你了!”

  “嗨、张太太,我总算又接到你电话了!”我以同样语气回应。

  心中却盘算该如何将话题引到她来信的内容方面;如何能不令她产生怀疑而主动提到她所写的信。虽然我在为病人心理咨询、或治疗过程的晤谈中,通常都不用这种方式,而是让病人自己主动道出心里想要讲的话题,然后以那个话题为基础,引导病人自我找寻思维的方向、和思考方式。

  不过,与杨小青必须隔一个多月才通一次长途电话,再怎么好整以暇、聊天式的慢慢对谈,也无法与面谈室里沙发上作分析时相提并论。尤其眼前这些写给“强”的四封信,与上次电话前收到的两封又有显着不同,而一封的内容比一封光怪离奇;透露出接近于患了典型抑郁症、妄想症病人的思考,使我不能再等闲视之。

  “嘻嘻,那~,Dr.你一直都在想我吗?”她笑开了、问我。

  “当然啦,这么久才接你一个电话!”我答,却没多讲。

  “人家忙嘛,有什么办法?!……”

  “那你在台湾呆这么久,会不会耽误你加州的工作?”我自然而然问。

  “你说硅谷的公司啊?不会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那儿上班本来就是玩票性质,公司顾了专门会计,我上班的工作不过是校对、审察一下比较大的开支项目,签签支票,和负责在报上登广告、作些小型采购罢了……而我人不在的时候公司里的会计照样会作……”

  “所以,你在报纸上登广告都是为了公司业务,对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啰,不然为谁?奇怪,你别的不问、问这个干嘛?”

  杨小青的反问令我警觉改口:“没有用意,因为你提起硅谷的工作……”

  幸好她不再追问、只径顾道:“其实,在公司上班对我根本不具意义,用它打发打发时间,隔一天跑跑路、好像蛮忙的样子,那只是因为人在美国的缘故;现在我在台湾过的日子就完全不同,每天感觉好忙喔!……”

  “忙些什么?”我问得很中性。

  却引她得意地笑了,彷佛一语点破我似的说:“嘻嘻,不用明知故问了啦!你明知道我忙着报复我的丈夫、跟男人约会,还装无知……从实招来,是不是又想听我讲故事了,Dr.?!……”

  “我没这意思,张太太爱谈什么就谈什么,对我都一样……”

  “啊~,我对你原来是这么无所谓吗?”

  “你又误会了,我意思是你谈任何事情我都爱听!”只好再度为自己辩护。

  杨小青轻嗔:“这句还像人话,否则下次绝不讲好听的你听了!”

  “谢谢息怒,不过讲故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我大胆提出。

  “什么问题?是以朋友身分、还是心理医师问的?”她反问。

  我答:“以朋友身分……想问一问。除了与男人约会报复丈夫,你在台北其它时间做些什么?心情好不好?有没有找找朋友、以前的同学?或打打电话、写写信、跟他们连络连络?”

  “心情算不错……也常打电话,可是写信哪?我最不爱写信了!……你知道我一向懒得写信,以前我跟男友谈恋爱谈得火热,也只有他写给我、而我不写给他的;因为电话本来就够方便,拿起来就可以讲、一讲个没完……现在又有电邮,简简单单两句不必多说也能打发,所以信写得更少、更没有必要了……嘻嘻,我看这样下去所有的邮局不久就要关门了哩!……”

  杨小青顿嘴时,我保持沉默、等她继续发挥;可是心中却很急切。

  她顿完嘴、接着道:“干嘛问这个呢?其实我对你倒是蛮另眼看待哟!我这辈子写信写给最多的人就是你了!……像上回情人节。我想到的那首诗,和两年前我到香港、欧洲、峇里岛渡假前寄给你写下来几个梦的片断,还记得吗?”

  “啊~,对、对了,想起来了!……可是张太太那些”梦“是寄给心理医师强斯顿、请他帮忙作分析之用的,所以实际上不算是给我的啊!……那~,算来算去只有情人节这首诗才是你真正为我写的啰!?而且,……”

  “怎么~,你嫌少?”杨小青以反问打断我的话。

  令我为她记忆之强而惊讶不已:我早已忘记她公元两千年曾经写下、并寄了五个梦的片断给我,但她一点儿没忘;然而感到震惊的是:不过几天、几个礼拜之内连续寄给“强”的四封信,她却亳无提及……彷佛根本不曾发生过!〔译注:五个梦的片断,请参阅《沙发上的小青19-吉光片羽》〕难道杨小青故意隐瞒?还是她认为我不该问,因为我名字不是“强”、是强斯顿,所以她绝口不提?

  “而且个什么呢,Dr.强。?你。怎么不说话呢?”

  “啊~?怪了,可她居然喊我”强“!”我抑住心中无比的疑窦、应道:“哦,我没嫌少,只奇怪为什么张太太把我叫成”强“?”

  “”强“不就是强斯顿的简称吗!……嘻嘻!”她一面解释、一面笑。

  却把我给搞胡涂了!

  唯一明白的是:从杨小青那儿不可能问得出四封信的解释!

  “Dr.强,问题问完了吗?”

  我只好放弃:“嗯,问完了!”

  “那,于是~,于是该听我讲故事了啰?”

  “好,张太太开始讲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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