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梁浩廷:回想那一年
因为是暑假，所以天很早的时候就亮了。夏天有个好处，没有春天和冬天那么让人想赖床，所以我每天都起的挺早的。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来这里三年了。这几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母亲被杀害，后来奶奶又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堂哥，我的舅公，再后来我和奶奶就被舅公接来了南京。本以为在这里可以和奶奶舅公好好的过日子，却没想到在三年前舅公突发大病，医生说是胃癌晚期，一个月后舅公就去世了，快到让人难以接受，有时候想想或许是舅公意识到自己身体不好，所以才这么着急的把我和奶奶安置好。就这样，我又有一个亲人去世了，我开始越来越害怕当年那个算命师傅说的会是真的。现在我只希望我和奶奶的日子能过的好一点，就如曾经有个人所说的——否极泰来。
“奶奶。”
“起来啦。”奶奶边把手中盛粥的碗放桌上边回应道。
“嗯。”
“刷牙洗脸了吗？洗好了就来吃早饭吧，今天我煮了粥，还买了油条。”
“哦，好。”
这里是我和奶奶在南京住的地方，这是舅公留下来的杂货店，是一间平房，前厅用来做生意，后面用来住人。当初舅公留下来的杂货店现在成了我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杂货店生意还行，勉强够我们生活。我现在在沧平小学上学，这个学校也是舅公帮我选的，虽然距离家有点远，但舅公说这个小学好，它是沧平中学的附属小学，沧平中学是市里的重点中学，将来小学毕业后可以直接升学到那儿去，为了让我上这所小学，舅公为此没少花钱。记得当年舅公生病的时候，舅公不让奶奶花那么多钱治病，但奶奶还是几乎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差点都准备把杂货店给卖掉，只可惜还没等到把店卖掉舅公就去世了。那时候因为家里几乎已经没什么钱了，我一度认为我无法上学了。就在这时，学校里传来了好消息，说学校最近推行一个资助贫困生入学的计划，就这样我又有了上学的机会。
上午，奶奶在前面看店，我在后面做暑假作业。中午我早早的吃过午饭后就准备出门。
“今天要去补课吗？”奶奶问道。
“嗯，要的，我等我同学来一起去。”
刚说完我就听到一阵自行车的刹车声，猴子很准时的前来和我会合。
“梁婆婆好。”他先和奶奶打了声招呼，然后冲我说：“浩廷，可以走了吗？”
“嗯，这就走，”我回答道，然后对奶奶说：“那我出门咯。”我边说边背上书包。
“路上小心点。”
“嗯。”
说完我就和他走了。我骑车载着他，因为我没有自行车。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名字叫王啸海，猴子是他的绰号，是我另一个好朋友孙静珂起的。
我对奶奶撒谎了，我和王啸海根本就不是去老师那儿补习，背书包也只是为了装装样子。其实我和他是去赚钱的，在的介绍下，我在暑假找了个在桌球房打零工的活儿，他也在那里做。这家店出于便宜考虑，时常用小孩来打一些杂，听人家说老板道儿上认识的人多，所以就一直没被查。每周我们会去三四次，每次一个下午，主要是做打杂什么的。本想这样一来奶奶就不用给我零用钱了，但为了不让奶奶起疑，她给我零用钱的时候我还是会收着，然后存起来。他
“你们俩怎么才来啊，是不是不想干了。”刚进桌球房，店里的负责人就对我们嚷嚷。
“有些事情耽搁了，对不起。”我道歉道。
“都跟你们说过几次了，别背书包来，被人看到不好，你们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以为我们想啊，”王啸海反驳道，“背着书包来我们不累啊，但不这样家里不放我们出来啊。”
“这我可不管，出了事儿我可担当不起，反正今天这是最后一次，下回要么你们别背包来，要么就直接走人别干了。”那人的语气很不客气，难怪王啸海心里不爽。
“你……”他还想继续和他争辩，但被我拦住了，因为继续争下去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我继续用很抱歉的语气说：“我们知道了，我们会想办法不给你添麻烦的。”如果没别的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干活了。”
“嗯，去吧。”
“切，凶什么呀。”他还在轻声的嘀咕着。
“算了，别不高兴的，还是想点开心的事情吧。”
“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啊？”
“今天发钱啊，你忘啦。”
“对哦，今天发钱哦，嘿嘿。”说完他就喜滋滋的扫地去了。
好不容易，我们捱到了下午五点收工的时候。
“王啸海，梁浩廷，过来拿钱了。”负责人对我们说道。
“好嘞。”
说完我就和王啸海去领钱了。
“你拿了多少？”领完钱后他急忙问我。
“20，你呢？”
“我也是。20耶，巨款啊。”他一脸的兴奋。
这时一个女孩走来对我们说：“两位大款，请我吃个冰棍儿呗。”
说话的人正是孙静珂，是我叫她来的。
“咦，你怎么来啦？”
“你还好意思说，我平时有好处都想着你，你今天发钱竟然不告诉我，还好浩廷告诉我。”
“嗐，我这不是忘了嘛。走，咱们买冰棍儿去。”
我们买了冰棍儿后，就去了我们常去的集聚地，那里是一大块草坪，常常会有学生在这里踢球，但是今天没有，所以很安静。我们坐在草坪上，吃着冰棍儿，聊着天，吃完了就躺下，继续聊，很惬意。
“浩廷，你准备拿这些钱买什么啊？”孙静珂问着我。
“不知道，先存着吧，我也没什么想买的。”
“猴子，你呢？”孙静珂又对王啸海问道。
“就吃吃喝喝呗。”
“切，没出息。”
“嘿嘿，我妈也常这么说。”
没聊多久我们就回家了，回家的时候是我骑孙静珂的车载她回去，王啸海骑自己的车。其实上学的时候也是孙静珂先把车骑到我家，然后我再骑车载她一起上学的。说起孙静珂，她应该算是我来南京后第一个朋友，刚到学校时老师就安排我坐在她的旁边，让我们做同桌。她是一个很热心的人，知道我学习不是很好就常常帮我补习，知道我没有自行车她就特意每天骑自行车来我家让我载她上学，说是自己懒，但其实我知道她是怕我上学远。原来在农村的时候很少有人愿意和我玩，哥哥妹妹去世以后我就更是常常一个人，而多话的她却常常主动和我聊天说话，这也让原本朋友少话不多的我倍感欣慰。能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我们三人一边骑车一边聊天，当骑到一家书店时，王啸海停了下来。
“等我一下。”说完他跑进了书店。
没过多久，他就走了出来，手里抱着几本书。
“你刚刚问我要买什么，其实我想买这套《红楼梦》，”他对孙静珂说道，“我想买好久了，今天发的钱加上之前存的刚好可以买。”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刚刚没和你们说是怕你们笑话。”
“你怎么会这么想啊？”孙静珂不解，同时我也不解。
“我不像你们，你们学习好，你们看课外书没人会说什么。我不一样，被别人知道了一定会说‘王啸海啊王啸海，学习那么差竟然还有心思看这种课外书，真不出息’。”
“对不起，”孙静珂愧疚的道着歉，“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从来都没瞧不起你，真的。”
“我知道啊，”他随即又阳光笑了笑，“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你们，因为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走吧，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妈又要骂我了。”
吃晚饭时，奶奶对我说：“后天你有事情吗？”
“应该没有，怎么了？”
“后天是你舅公的祭日，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祭拜一下。”
“嗯，好。”
因为后天要去上坟扫墓，晚饭过后我就和奶奶一起折纸钱。想起舅公我不禁有些失落，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对我很好，但我们才相识短短的几个月他就去世了，实在让人唏嘘。
“奶奶，我们还有其他亲人吗？”。
“应该没有了吧，怎么了？”
“奶奶，你说舅公的死和我有关吗？”
奶奶停下手，不说话的看着我，似乎一时有点不理解我在说什么。
“奶奶，我有点害怕。”我接着说道。
“害怕什么？”
“我怕奶奶也会离开我。奶奶你相信我是灾星扫把星吗？”
“我不信。”
“可是……”
“就算哪天奶奶真的不在了，也不会是因为你的缘故，人总是会死的，况且奶奶现在年纪也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这很正常。不过奶奶答应你，我会尽可能久的陪在你身边。”
扫墓的这天，天气很好，我和奶奶早早的就出了门。我们走到家附近的一个公交站台等公交车，说来也巧，家附近的这个公交站台正是四年前我和母亲等车去游乐场的那个站台，每次经过这里我都会想起母亲。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赖着母亲，不让她抛弃我，她在那天也许就不会因为去找张大川而惹上杀身之祸。如果母亲没有死，我、她还有奶奶就会和舅公一起来城里，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公交车慢慢靠站，奶奶拉着我的手上了车。在颠簸的途中，我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件事。
那一年我和奶奶祭拜完后，奶奶又带我去隔壁山上的一座庙里，说是要去拜拜。在庙里，我跟着奶奶学着她的样子拜各种各样的佛像。我一直都很好奇拜神到底算不算迷信，于是当我们拜到观音的时候，我就问了奶奶。
“奶奶，你说以前村里人说我是灾星是迷信是吗？”
“是啊，怎么了？”
“那信佛也是迷信吗？”
“当然不是，信佛是宗教信仰，宗教信仰不是迷信。”
“宗教信仰？它和迷信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宗教信仰是导人向善，而迷信却常常使人为恶，迷信给我们带来的只有妖言惑众，而对于佛祖来说只要是善良的人，佛祖都会庇佑，明白了吗？”
“明白了。”
说完我就看见旁边有一个大肚子阿姨冲奶奶笑着点头致意，看来是对奶奶的解释甚为赞同。那个阿姨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在回去的车上，那个看着眼熟的阿姨也在车上，坐在我们后面，身边还坐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带着眼镜的阿姨和她聊着天。或许是实在有些无聊，我渐渐的就在车上睡着了。
“啊……”
瞌睡没打多久我就被身后一声痛叫声唤醒，回头看去，叫喊的正是那个大肚子阿姨，她满头大汗，表情痛苦，看着让人揪心。
“玉英，你怎么啦？”她身边的眼镜阿姨着急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的肚子突然好痛，好痛啊。”
“啊，不会吧，那……那怎么办？”眼镜阿姨也有点措手不及了。
这时车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两个阿姨身上，纷纷议论着。
“哟，不好，”车上的一个老奶奶指着大肚子阿姨说道，“好像出血了。”
“真……真流血了，怎么办啊玉英？”眼镜阿姨急的都快哭了。
“看来是急产。”奶奶镇定的说道。
“急产是什么意思啊？”眼镜阿姨问道。
“就是快生了。”
“那……那怎么办啊？”此时，对于眼镜阿姨来说或许唯一会说的就是“该怎么办”了吧。
奶奶起身走向她们对大肚子阿姨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帮助你，我会接生。”
“你行吗？”眼镜阿姨带着有点怀疑的眼光她眼前的这个老人。
“我以前是村里的接生婆。”
“那不就是江湖郎中嘛。”“不会有问题吧？”“要不还是快点送医院吧。”几个乘客议论纷纷。
“你们才江湖郎中呢，”我气愤的说道，“我奶奶的父母在抗战时期都是战地医生，我奶奶在那时候也是部队医疗队的，我奶奶救人的时候都不知道你们在干嘛呢。”
“浩廷，不准那么没礼貌。”奶奶对我说道，然后继续对大肚子阿姨说：“闺女，这里是郊区，送医院恐怕会来不及，我劝你还是让我帮你，不然……”奶奶没说下去。
大肚子阿姨想了想，点头说：“好，请……请您帮我。”
“你决定了？”
“嗯，救……救我，救我的孩子，这孩子对我很重要。”
“好，我会尽力的。”然后奶奶对众人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些东西，我需要一些衣服，毛巾，没有毛巾的话碎布也可以。”
众人找来这些东西给了奶奶，确实没毛巾，一个男的就脱下自己的衣服撕成了碎布。
“我需要消毒，有谁有消毒剂？”
没人回应。
“酒精也行。”奶奶又说了一边。
“我有酒。”一个男人举了手。
“什么酒？度数高吗？”
“白酒，五十几度，行吗？”
“行，给我吧。”奶奶接过白酒，然后对司机说：“司机师傅，麻烦你以最快速度‘平稳’的开去医院。”奶奶特别强调了“平稳”二字。
“好的，没问题。”司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奶奶打开白酒瓶，倒了半瓶在手上消毒。
“羊……羊水破了。”眼镜阿姨一下子又急了。
奶奶把一些衣服铺在地上，然后命众人帮忙扶大肚子阿姨躺下，让眼镜阿姨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膝盖大腿充当大肚子阿姨的枕头，然后用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给她鼓励。最后还让车上所有男的转头回避，但让我留在身边，说有可能会需要我帮忙。
“我要开始了。”
“嗯，拜托你了。”
正如司机师傅所答应的，这辆生命快车被他开的又快又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伴随着大肚子阿姨阵阵的痛叫声，车上所有的人都为这个孕妇祈祷着。眼镜阿姨一直都紧紧地抓着大肚子阿姨的手，此时她脸上已经湿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了。奶奶也是满头大汗，我时不时的帮她擦汗。
“出来了。”随着一个妇女激动的叫喊，孩子终于出来了，眼镜阿姨也松了一口气。
奶奶抱着孩子，用碎布擦拭着孩子的脸，然后对我说：“浩廷，拿些衣服来。”
于是我拿来一些衣服，奶奶把孩子放到我怀中的衣服里，然后把胎盘和孩子放一起，并让我把孩子裹好。看着怀中的女婴，我笑了，我用手指去逗她，没想到她竟然有力地抓住了我的手指。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生命是如此神奇，刚刚她还命悬一线，此刻却乖巧安心的躺在我的怀中，有人为其鼓掌，有人为其流泪。
“好了，没事了。脐带我就不剪了，怕不干净，到了医院再剪吧。恭喜你当母亲，是个女孩儿。”奶奶对大肚子阿姨说道，当然，这时她已经不是大肚子了。
“谢谢，谢……”还没说完，大肚子阿姨就晕了过去。
“玉英……”眼镜阿姨叫唤道。
“她晕过去了，司机，快，快去医院。”
“好嘞。”司机说完就加速行驶。
好不容易，车总算开到了医院，等众人合力把那对母女送进医院后，奶奶就带着我偷偷的离开了。
“奶奶，我们为什么走的那么偷偷摸摸啊？”我问道。
“该我们做的都做了，不走干嘛。偷偷的走只是为了免得麻烦。”
“奶奶你刚刚真厉害。”
奶奶笑着说：“这有什么，奶奶又不是第一次接生了。”
“可是从来没见你在外面接生过啊，还指挥那么多人。”
“其实以前也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年在战地医疗队的时候，有一次和我的母亲就是在一个离战场不足一公里的地方帮一个孕妇接生的，那时候还要紧张呢。”
不知道当年那对母女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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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来这里三年了。这几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母亲被杀害，后来奶奶又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堂哥，我的舅公，再后来我和奶奶就被舅公接来了南京。本以为在这里可以和奶奶舅公好好的过日子，却没想到在三年前舅公突发大病，医生说是胃癌晚期，一个月后舅公就去世了，快到让人难以接受，有时候想想或许是舅公意识到自己身体不好，所以才这么着急的把我和奶奶安置好。就这样，我又有一个亲人去世了，我开始越来越害怕当年那个算命师傅说的会是真的。现在我只希望我和奶奶的日子能过的好一点，就如曾经有个人所说的——否极泰来。
“奶奶。”
“起来啦。”奶奶边把手中盛粥的碗放桌上边回应道。
“嗯。”
“刷牙洗脸了吗？洗好了就来吃早饭吧，今天我煮了粥，还买了油条。”
“哦，好。”
这里是我和奶奶在南京住的地方，这是舅公留下来的杂货店，是一间平房，前厅用来做生意，后面用来住人。当初舅公留下来的杂货店现在成了我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杂货店生意还行，勉强够我们生活。我现在在沧平小学上学，这个学校也是舅公帮我选的，虽然距离家有点远，但舅公说这个小学好，它是沧平中学的附属小学，沧平中学是市里的重点中学，将来小学毕业后可以直接升学到那儿去，为了让我上这所小学，舅公为此没少花钱。记得当年舅公生病的时候，舅公不让奶奶花那么多钱治病，但奶奶还是几乎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差点都准备把杂货店给卖掉，只可惜还没等到把店卖掉舅公就去世了。那时候因为家里几乎已经没什么钱了，我一度认为我无法上学了。就在这时，学校里传来了好消息，说学校最近推行一个资助贫困生入学的计划，就这样我又有了上学的机会。
上午，奶奶在前面看店，我在后面做暑假作业。中午我早早的吃过午饭后就准备出门。
“今天要去补课吗？”奶奶问道。
“嗯，要的，我等我同学来一起去。”
刚说完我就听到一阵自行车的刹车声，猴子很准时的前来和我会合。
“梁婆婆好。”他先和奶奶打了声招呼，然后冲我说：“浩廷，可以走了吗？”
“嗯，这就走，”我回答道，然后对奶奶说：“那我出门咯。”我边说边背上书包。
“路上小心点。”
“嗯。”
说完我就和他走了。我骑车载着他，因为我没有自行车。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名字叫王啸海，猴子是他的绰号，是我另一个好朋友孙静珂起的。
我对奶奶撒谎了，我和王啸海根本就不是去老师那儿补习，背书包也只是为了装装样子。其实我和他是去赚钱的，在的介绍下，我在暑假找了个在桌球房打零工的活儿，他也在那里做。这家店出于便宜考虑，时常用小孩来打一些杂，听人家说老板道儿上认识的人多，所以就一直没被查。每周我们会去三四次，每次一个下午，主要是做打杂什么的。本想这样一来奶奶就不用给我零用钱了，但为了不让奶奶起疑，她给我零用钱的时候我还是会收着，然后存起来。他
“你们俩怎么才来啊，是不是不想干了。”刚进桌球房，店里的负责人就对我们嚷嚷。
“有些事情耽搁了，对不起。”我道歉道。
“都跟你们说过几次了，别背书包来，被人看到不好，你们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以为我们想啊，”王啸海反驳道，“背着书包来我们不累啊，但不这样家里不放我们出来啊。”
“这我可不管，出了事儿我可担当不起，反正今天这是最后一次，下回要么你们别背包来，要么就直接走人别干了。”那人的语气很不客气，难怪王啸海心里不爽。
“你……”他还想继续和他争辩，但被我拦住了，因为继续争下去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我继续用很抱歉的语气说：“我们知道了，我们会想办法不给你添麻烦的。”如果没别的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干活了。”
“嗯，去吧。”
“切，凶什么呀。”他还在轻声的嘀咕着。
“算了，别不高兴的，还是想点开心的事情吧。”
“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啊？”
“今天发钱啊，你忘啦。”
“对哦，今天发钱哦，嘿嘿。”说完他就喜滋滋的扫地去了。
好不容易，我们捱到了下午五点收工的时候。
“王啸海，梁浩廷，过来拿钱了。”负责人对我们说道。
“好嘞。”
说完我就和王啸海去领钱了。
“你拿了多少？”领完钱后他急忙问我。
“20，你呢？”
“我也是。20耶，巨款啊。”他一脸的兴奋。
这时一个女孩走来对我们说：“两位大款，请我吃个冰棍儿呗。”
说话的人正是孙静珂，是我叫她来的。
“咦，你怎么来啦？”
“你还好意思说，我平时有好处都想着你，你今天发钱竟然不告诉我，还好浩廷告诉我。”
“嗐，我这不是忘了嘛。走，咱们买冰棍儿去。”
我们买了冰棍儿后，就去了我们常去的集聚地，那里是一大块草坪，常常会有学生在这里踢球，但是今天没有，所以很安静。我们坐在草坪上，吃着冰棍儿，聊着天，吃完了就躺下，继续聊，很惬意。
“浩廷，你准备拿这些钱买什么啊？”孙静珂问着我。
“不知道，先存着吧，我也没什么想买的。”
“猴子，你呢？”孙静珂又对王啸海问道。
“就吃吃喝喝呗。”
“切，没出息。”
“嘿嘿，我妈也常这么说。”
没聊多久我们就回家了，回家的时候是我骑孙静珂的车载她回去，王啸海骑自己的车。其实上学的时候也是孙静珂先把车骑到我家，然后我再骑车载她一起上学的。说起孙静珂，她应该算是我来南京后第一个朋友，刚到学校时老师就安排我坐在她的旁边，让我们做同桌。她是一个很热心的人，知道我学习不是很好就常常帮我补习，知道我没有自行车她就特意每天骑自行车来我家让我载她上学，说是自己懒，但其实我知道她是怕我上学远。原来在农村的时候很少有人愿意和我玩，哥哥妹妹去世以后我就更是常常一个人，而多话的她却常常主动和我聊天说话，这也让原本朋友少话不多的我倍感欣慰。能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我们三人一边骑车一边聊天，当骑到一家书店时，王啸海停了下来。
“等我一下。”说完他跑进了书店。
没过多久，他就走了出来，手里抱着几本书。
“你刚刚问我要买什么，其实我想买这套《红楼梦》，”他对孙静珂说道，“我想买好久了，今天发的钱加上之前存的刚好可以买。”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刚刚没和你们说是怕你们笑话。”
“你怎么会这么想啊？”孙静珂不解，同时我也不解。
“我不像你们，你们学习好，你们看课外书没人会说什么。我不一样，被别人知道了一定会说‘王啸海啊王啸海，学习那么差竟然还有心思看这种课外书，真不出息’。”
“对不起，”孙静珂愧疚的道着歉，“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从来都没瞧不起你，真的。”
“我知道啊，”他随即又阳光笑了笑，“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你们，因为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走吧，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妈又要骂我了。”
吃晚饭时，奶奶对我说：“后天你有事情吗？”
“应该没有，怎么了？”
“后天是你舅公的祭日，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祭拜一下。”
“嗯，好。”
因为后天要去上坟扫墓，晚饭过后我就和奶奶一起折纸钱。想起舅公我不禁有些失落，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对我很好，但我们才相识短短的几个月他就去世了，实在让人唏嘘。
“奶奶，我们还有其他亲人吗？”。
“应该没有了吧，怎么了？”
“奶奶，你说舅公的死和我有关吗？”
奶奶停下手，不说话的看着我，似乎一时有点不理解我在说什么。
“奶奶，我有点害怕。”我接着说道。
“害怕什么？”
“我怕奶奶也会离开我。奶奶你相信我是灾星扫把星吗？”
“我不信。”
“可是……”
“就算哪天奶奶真的不在了，也不会是因为你的缘故，人总是会死的，况且奶奶现在年纪也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这很正常。不过奶奶答应你，我会尽可能久的陪在你身边。”
扫墓的这天，天气很好，我和奶奶早早的就出了门。我们走到家附近的一个公交站台等公交车，说来也巧，家附近的这个公交站台正是四年前我和母亲等车去游乐场的那个站台，每次经过这里我都会想起母亲。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赖着母亲，不让她抛弃我，她在那天也许就不会因为去找张大川而惹上杀身之祸。如果母亲没有死，我、她还有奶奶就会和舅公一起来城里，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公交车慢慢靠站，奶奶拉着我的手上了车。在颠簸的途中，我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件事。
那一年我和奶奶祭拜完后，奶奶又带我去隔壁山上的一座庙里，说是要去拜拜。在庙里，我跟着奶奶学着她的样子拜各种各样的佛像。我一直都很好奇拜神到底算不算迷信，于是当我们拜到观音的时候，我就问了奶奶。
“奶奶，你说以前村里人说我是灾星是迷信是吗？”
“是啊，怎么了？”
“那信佛也是迷信吗？”
“当然不是，信佛是宗教信仰，宗教信仰不是迷信。”
“宗教信仰？它和迷信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宗教信仰是导人向善，而迷信却常常使人为恶，迷信给我们带来的只有妖言惑众，而对于佛祖来说只要是善良的人，佛祖都会庇佑，明白了吗？”
“明白了。”
说完我就看见旁边有一个大肚子阿姨冲奶奶笑着点头致意，看来是对奶奶的解释甚为赞同。那个阿姨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在回去的车上，那个看着眼熟的阿姨也在车上，坐在我们后面，身边还坐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带着眼镜的阿姨和她聊着天。或许是实在有些无聊，我渐渐的就在车上睡着了。
“啊……”
瞌睡没打多久我就被身后一声痛叫声唤醒，回头看去，叫喊的正是那个大肚子阿姨，她满头大汗，表情痛苦，看着让人揪心。
“玉英，你怎么啦？”她身边的眼镜阿姨着急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的肚子突然好痛，好痛啊。”
“啊，不会吧，那……那怎么办？”眼镜阿姨也有点措手不及了。
这时车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两个阿姨身上，纷纷议论着。
“哟，不好，”车上的一个老奶奶指着大肚子阿姨说道，“好像出血了。”
“真……真流血了，怎么办啊玉英？”眼镜阿姨急的都快哭了。
“看来是急产。”奶奶镇定的说道。
“急产是什么意思啊？”眼镜阿姨问道。
“就是快生了。”
“那……那怎么办啊？”此时，对于眼镜阿姨来说或许唯一会说的就是“该怎么办”了吧。
奶奶起身走向她们对大肚子阿姨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帮助你，我会接生。”
“你行吗？”眼镜阿姨带着有点怀疑的眼光她眼前的这个老人。
“我以前是村里的接生婆。”
“那不就是江湖郎中嘛。”“不会有问题吧？”“要不还是快点送医院吧。”几个乘客议论纷纷。
“你们才江湖郎中呢，”我气愤的说道，“我奶奶的父母在抗战时期都是战地医生，我奶奶在那时候也是部队医疗队的，我奶奶救人的时候都不知道你们在干嘛呢。”
“浩廷，不准那么没礼貌。”奶奶对我说道，然后继续对大肚子阿姨说：“闺女，这里是郊区，送医院恐怕会来不及，我劝你还是让我帮你，不然……”奶奶没说下去。
大肚子阿姨想了想，点头说：“好，请……请您帮我。”
“你决定了？”
“嗯，救……救我，救我的孩子，这孩子对我很重要。”
“好，我会尽力的。”然后奶奶对众人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些东西，我需要一些衣服，毛巾，没有毛巾的话碎布也可以。”
众人找来这些东西给了奶奶，确实没毛巾，一个男的就脱下自己的衣服撕成了碎布。
“我需要消毒，有谁有消毒剂？”
没人回应。
“酒精也行。”奶奶又说了一边。
“我有酒。”一个男人举了手。
“什么酒？度数高吗？”
“白酒，五十几度，行吗？”
“行，给我吧。”奶奶接过白酒，然后对司机说：“司机师傅，麻烦你以最快速度‘平稳’的开去医院。”奶奶特别强调了“平稳”二字。
“好的，没问题。”司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奶奶打开白酒瓶，倒了半瓶在手上消毒。
“羊……羊水破了。”眼镜阿姨一下子又急了。
奶奶把一些衣服铺在地上，然后命众人帮忙扶大肚子阿姨躺下，让眼镜阿姨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膝盖大腿充当大肚子阿姨的枕头，然后用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给她鼓励。最后还让车上所有男的转头回避，但让我留在身边，说有可能会需要我帮忙。
“我要开始了。”
“嗯，拜托你了。”
正如司机师傅所答应的，这辆生命快车被他开的又快又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伴随着大肚子阿姨阵阵的痛叫声，车上所有的人都为这个孕妇祈祷着。眼镜阿姨一直都紧紧地抓着大肚子阿姨的手，此时她脸上已经湿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了。奶奶也是满头大汗，我时不时的帮她擦汗。
“出来了。”随着一个妇女激动的叫喊，孩子终于出来了，眼镜阿姨也松了一口气。
奶奶抱着孩子，用碎布擦拭着孩子的脸，然后对我说：“浩廷，拿些衣服来。”
于是我拿来一些衣服，奶奶把孩子放到我怀中的衣服里，然后把胎盘和孩子放一起，并让我把孩子裹好。看着怀中的女婴，我笑了，我用手指去逗她，没想到她竟然有力地抓住了我的手指。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生命是如此神奇，刚刚她还命悬一线，此刻却乖巧安心的躺在我的怀中，有人为其鼓掌，有人为其流泪。
“好了，没事了。脐带我就不剪了，怕不干净，到了医院再剪吧。恭喜你当母亲，是个女孩儿。”奶奶对大肚子阿姨说道，当然，这时她已经不是大肚子了。
“谢谢，谢……”还没说完，大肚子阿姨就晕了过去。
“玉英……”眼镜阿姨叫唤道。
“她晕过去了，司机，快，快去医院。”
“好嘞。”司机说完就加速行驶。
好不容易，车总算开到了医院，等众人合力把那对母女送进医院后，奶奶就带着我偷偷的离开了。
“奶奶，我们为什么走的那么偷偷摸摸啊？”我问道。
“该我们做的都做了，不走干嘛。偷偷的走只是为了免得麻烦。”
“奶奶你刚刚真厉害。”
奶奶笑着说：“这有什么，奶奶又不是第一次接生了。”
“可是从来没见你在外面接生过啊，还指挥那么多人。”
“其实以前也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年在战地医疗队的时候，有一次和我的母亲就是在一个离战场不足一公里的地方帮一个孕妇接生的，那时候还要紧张呢。”
不知道当年那对母女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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