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节 我一直在你身边
唐初露离开医院的时候都还一直在想，许清嘉当时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到底什么意思？
她看得出来她有话要跟自己说，特意留了一段时间想听听她想问什么，结果许清嘉什么都没说，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唐初露急着见唐甜甜，虽然知道她现在没什么事，但也要亲眼看见了才能放下心来，本想好好问一问许清嘉，听她这么说也只能先回去。
两个人走出医院大门，唐初露身上还带着一层一层的血污，陆寒时看了她一眼，蹙起眉头，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先去换一身衣服。」
唐初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直接带走，两人随便去了旁边一家酒店，??陆寒时喊人给他们送了两身衣服过来，唐初露先去了浴室里面洗澡，哗啦啦的水声一下子就响了起来。
她站在在热水下面，有些发呆，透过一层磨砂玻璃，她能够看见外面的人的影子，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不是能够同样看见她。
这种酒店的浴室设计通常都比较暖昧，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
唐初露深吸口气，摇了摇头，洗干净之后很快就走了出去，换好衣服。
陆寒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唐初露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对他说:「你进去吧。」
陆寒时点了点头，越过她走进浴室，唐初露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看到他扔在地板上的衣服也有许多血迹。
他那件带血的风衣和自己的外套叠在一起，她才想起来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那些细节。
她在救莫归暝和祁妙的时候，陆寒时一直在旁边帮她打下手，只是一直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帮了她很多忙。
她回想起来才发现他的手法其实也挺专业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的，还是一开始就会。
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到底瞒了她多少，除了他的身份之外，除了他是陆家大少爷之外，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陆寒时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唐初露拿着他的风衣发呆的样子，缓缓走上前，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
唐初露回过神来，被他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
陆寒时收回手，「吓到你了？」
唐初露应了一声，将他手里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准备拿个袋子去装，陆寒时挡住了她，「直接扔了，不用收拾。」
唐初露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以他现在的财力的确是不需要有一件弄脏了的衣服。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停顿，陆寒时一时之间有些沉顿，看了她一眼，然后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如果你想洗的话，可以拿回去。」
唐初露闻言看着他，像是看傻子一样，「我为什么会想洗你的衣服，我只是让你拿回去自己洗而已。」
陆寒时就改口道:「好，我自己洗。」
唐初露顿了一下，看着他突然有些无奈，「不用我说什么你就同意什么。」
陆寒时抬起手在她头上揉了一下，「没有，我是觉得你说的很对。」
她的头发还滴着水，陆寒时都不嫌弃，反而拿出吹风机帮她吹了下来。
唐初露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感受到他在自己的身后温柔地给她按着头皮，竟然真的放松下来。
两个人似乎很少有这样安静相处的时刻，三年前倒是经常腻歪在一起，三年之后……唐初露一颗心空洞洞，还有些茫然。
身后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头发已经被吹到差不多干，他站了起来，「去找唐甜甜吧。」
唐初露应了一声，两个人在酒店里面也没花多少时间，一起出门的时候还早得很，刚刚到了停车场就看到远处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开了过来。
车门一打开，一个小孩子就飞快地跳下车，朝着唐初露的怀里扑了过来，「妈妈！」
唐初露眼里面闪过一丝惊喜，一下子就把她给抱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车里面哥哥和妹妹都还安稳地坐着，她走过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哥哥和妹妹都非常有礼貌地喊了她一句阿姨，只是妹妹还不太会说话，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唐甜甜抱着唐初露的腿，有些想她，然后又看了一眼陆寒时，「叔叔好！」
她有礼貌地和她打招呼，陆寒时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脑袋，跟唐初露说:「先上去再说。」
到了车上之后，司机回过头来看了陆寒时一眼，「陆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公寓。」
唐初露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车是陆寒时喊过来的，「许清嘉不是说莫归暝已经把他们安置好了吗？」
陆寒时点了点头，「你不是很想早点见到她，我让人把他们接过来了。」
唐初露看了他一眼，也是有些触动的，这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他倒是注意得很好。
她低着头，没有再跟他说话，和唐甜甜说起这一天去了哪里，跟她讲在疗养院见到的那些事情。
唐甜甜听着她说完，偷偷地看了陆寒时一眼，突然问了一个灵魂问题，「妈妈，你为什么要去看叔叔的妈妈？」
唐初露一愣，想了一下说:「因为我是他的朋友，所以??探望朋友的妈妈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甜甜眼珠子转了一下，「妈妈的朋友有那么多，好像就只探望了这位叔叔的妈妈。」
唐初露一下子哑口无言，看着唐甜甜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直接把她塞进了陆寒时的怀里，「你跟她解释。」
陆寒时看着唐初露一时之间只能沉默，片刻之后，对唐甜甜说:「你妈说的对。」
唐初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吗？」
陆寒时揉了一下她的脸，只是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听到唐甜甜先出了声，叔叔刚才说妈妈说的都对，那可不就是他只会说这一句话吗？你还问叔叔干什么？」
唐初露愣了一下，看向唐甜甜，「你现在胳膊肘往外拐，只知道给别人说话了对吧？」
唐甜甜对她吐了吐舌，不再说什么。
一旁的哥哥看着他们互动的样子，眼睛闪烁了几下，没有加入话题。
他一直都比较安静，不怎么喜欢跟人交流，唐初露注意到他，也没有冷落他，让唐甜甜主动和他聊天。
一旁的妹妹本来就不怎么搭理别人，只喜欢哥哥和唐甜甜，尤其对待大人都没什么热情，倒是许清嘉有耐心地教她，看见人会礼貌地打几声招呼，之后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他们这对龙凤胎都不是自闭症，只是稍微有点自闭倾向，不愿意和外界交流，但是经过学习和训练的话还是可以正常生活。
唐初露看着他们，眼神忽然有些暗淡，她当时怀的也是一堆双胞胎，只是……
她看了唐甜甜一眼，她本来应该是有一个哥哥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和陆寒时之间的事情闹得太大，两个人都不好过，那一次的流产对她来说是最痛苦的回忆。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她开始回忆两个人先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争吵，冷战，离婚，他的挽回，然后又是彻底的决裂，最后在火场上他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救了出去，后面是她在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哪里的地方，然后就是知道怀孕，结果流产……
那是最灰暗的一段时间。
唐初露忍不住低下头，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要是当时她和陆寒时都能冷静一些，如果他当时能够多信任自己一些，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做主自己承担，和她坦诚相对，两个人共同分担，也许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回想起曾经也许不会后悔，但只要一想到那个流产的孩子，心里面就有些疼痛。
唐甜甜是双胎，也是活下来的那一个，但是也经受了很多折磨，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而这些本都可以避免。
陆寒时察觉到她的神情有了变化，放下唐甜甜，让她去后排和其他两个小朋友玩。
唐初露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忽然感觉到一阵力道袭来，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抬起头，只看但男人的下颚，抿了抿嘴角，「你这是做什么？」
陆寒时没说话，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两个人的角度让那三个小孩看不到，陆寒时看着像是在她的耳边说悄悄话，实际上薄唇于已经亲上了她的耳朵，顺着她的耳蜗一点一点地亲了下去，最后在她的肩颈处停了下来，高挺的鼻尖在上面轻轻蹭了一下。
她的肌肤细腻，泛着莹白的光泽，陆寒时又回到了她的耳旁，亲了亲她的耳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热度，「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陆寒时抱着她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会被她推开的准备，反常的是唐初露只是稍微地挣扎了一下，之后就没有太大的动作，也没有出声。
就这么被他抱着，乖得有些不像她。
陆寒时眼神闪烁了几分，想到刚才在酒店时她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对他的亲近没有先前那么排斥。
本来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陆寒时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愉悦，黑色的墨眸沉沉地看着怀中的女人，想要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琢磨不透她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男人有些打量的视线，唐初露抬起头来看到了他一眼，两个人对视时，她勾了一下嘴角，笑了。
这一笑就让陆寒时肯定了心里面的想法，她有事瞒着自己。
他伸手把唐初露脸颊的碎发别在耳后，凑近她的耳边问她，「有心事？」
唐初露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突然就下起了蒙蒙细雨，一点小雨在窗玻璃上顺着往下滑，滑出一道痕迹，稀稀拉拉的雨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她靠在车窗玻璃上，听着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在想什么？」陆寒时问她。
唐初露摇摇头，没再说话。
陆寒时也没有再打扰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心头莫名其妙生出一些渺茫。
就好像抱她越紧，却离她越远。
……
车子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许清嘉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刚才司机已经联系过她，知道哥哥和妹妹两个人在唐初露那里，她也就放了心，和唐初露说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莫归暝已经出了手术室，现在还要去病房看护他，唐初露就没再打扰她。
车子在楼下停下之后，唐初露刚要去抱唐甜甜和妹妹，陆寒时就在她前面下了车，「我来吧。」
唐初露顿了一下。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牵着哥哥从车上下来。
陆寒时一只手抱着一个，看上去无比轻松，妹妹还有些排斥他，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往外推，皱着脸看了唐初露一眼。
在这里她最不熟悉的人就是陆寒时，似乎有些不太舒服，眼看着哭丧着一张脸就要哭出来，哥哥连忙上前一步，对着妹妹说了一个字，「乖。」
妹妹立刻就忍住了眼泪，撇了撇嘴，什么都不说，将下巴放在了陆寒时的肩膀上，婴儿肥被捧出一个弧形。
而陆寒时抱在另外一只手上的唐甜甜伸手去戳了戳之后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怕你哥哥呀？」
妹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给埋了起来，听了她的话，哥哥突然对唐甜甜说了一句，「你也怕你的妈妈呢。」
唐甜甜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一下子就偃旗息鼓。
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唐初露之外最怕的人就是哥哥，倒也不是怕他，只是在他面前有些乖。
唐初露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本性，根本就不是真的乖顺，只是在哥哥面前装作很懂事的样子而已。
因为哥哥一直都像个小大人一样，不哭不闹也不吵，话还很少，唐甜甜又怕他又喜欢他。
她的那点小心事唐初露也就懒得去戳穿，带着他们三个小孩子到了家里，没有把哥哥和妹妹送上去后，让他们三个挤一间房间。
她看得出来哥哥和妹妹应该是有点不适应的，毕竟，许清嘉自从他们两个出生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们身边，让他们两个独自待在家里肯定不行，所以干脆就和唐甜甜一起照顾了。
哥哥和唐甜甜两个都算是比较懂事的，只是照顾妹妹要花一点时间，不过她也是从唐甜甜很小的时候就照顾起来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也可能是累习惯了。
等她把三个小孩多终于哄睡的时候，一回头才看到陆寒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
她以前不觉得儿童房的房门有多么的矮，直到陆寒时站在门口将客厅的光全部都挡住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这扇门这么小。
她站起身，陆寒时也抬腿朝她走来，唐初露便上前一步推着他，让他走了出去，「别吵醒他们。」
陆寒时就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了几步，唐初露轻轻关上门，两个人走到客厅才敢用正常的音量说话。「都睡着了？」陆寒时坐在沙发上看着唐初露。
唐初露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对他说:「都睡着了。」
「刚才我听到你在跟他们讲故事。」
唐初露笑了笑，「是啊，唐甜甜今天挺兴奋的，不听故事就不睡一觉，给她讲故事，另外两个肯定不能够冷落，但他们想听的又和她想听的不一样，所以就花了点时间。」
她话音刚落，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手背揉进掌心里面。
男人低头看着她，「辛苦了。」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唐初露看着他眼睛里面那一片深邃，??也看到了他是真的心疼和不舍。
她抿了一下嘴角，抽回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淡淡道:「其实也还好，很多事情真的只有经历过了之后，才发觉好像以前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之前要死要活的，时间一长又，好像什么都没了。」
「因为我都忘记了？」陆寒时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因为我忘记了三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所以你觉得不计较也无所谓？」
唐初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好像有那么一点原因，觉得忘记了也挺好的，像你现在这样……」
她低头笑了一下，「轻轻松松就可以说出当年的隐瞒，轻轻松松就可以把枷锁给解下，轻轻松松就能够获得原谅，重新开始。」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看着她的目光晦涩，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我会想起来。」
唐初露摇了摇头，话却是顺着他说的，「如果能够想起来的话，那就想起来吧。」
如果实在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
唐初露今天的确有些奇怪，奇怪到陆寒时都能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两个人到楼下的时候，陆寒时停了下来看向她，??「没想到你今天居然还有心情送我。」
唐初露裹紧了自己的外套，看着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么惊讶？」
「我以为你会多看我一眼都嫌烦。」
陆寒时看着她的笑脸，眉眼也柔和一些，抬起手捻起她脸颊旁的一缕发丝，又别在她耳后，「先前只是碰你一下，你就会很生气。」
唐初露听着他的语气里面似乎还有一丝委屈，眼神缓缓地淡了下来，「是吗？」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就有一些沉默，陆寒时看着她，眸色一深，突然握着她的肩膀，「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可以吗？」
唐初露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力道有些重，被他捏得有些疼。
她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出声阻止他，过了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说她知道了，可陆寒时看他并不像是知道了的样子。
只是看到她筑起防备的模样，最后也只能够收回手，有些干涩道:「我明天再来找你。」
这句话唐初露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分别，但陆寒时却有些不舍。
他看着唐初露，她的表情分别是柔和的，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冷言冷语，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可他莫名觉得特别疏远。
男人上前一步，突然问她，「我想抱你，可以吗？」
唐初露有些愣住，看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她的回答有些超出他的意料，陆寒时几乎可以肯定她有事情瞒着自己。
他没有抱她，而是扣紧了她的手腕，目光有些深沉地望着她，「到底有什么事情？告诉我。」
唐初露摇了摇头，茫然地看着他，「什么事都没有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又来了。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陆寒时下颚紧绷成一条直线，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女人，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当她否认的时候，他知道她在撒谎，但他没办法撬开她的嘴，去看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唐初露看着他似乎有些紧张的模样，却是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以前的她也很想知道陆寒时心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在风水轮流转，却没有觉得一丝畅快，只觉得疲倦。
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回去吧，太晚了。」
陆寒时松开手，看到唐初露转身的那一瞬间忽然走上前，从背后将她拉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你想让我回去哪？」
知道哥哥和妹妹都待在唐初露家里之后，许清嘉就放下了心。
她坐在床边看着病床上的男人，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表情，窗外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之下。
想到先前在甜品店是他替自己挡的那一刀，心里面五味杂陈。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如今祁妙怎么样了，甚至也没什么精力去追究她的责任，那样一个疯子，她甚至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刚要抬起头就听到头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很累？」
许清嘉立刻抬起头，看到莫归暝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清浅的目光细碎地看着她。
许清嘉和他对上视线，什么都没说，抿着嘴角就这么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开口，「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刀？」
莫归暝像是听到一个什么多余的问题，蹙了一下眉头，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如果哪一天我没有替你挡了，再来问这个问题。」
许清嘉的眸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听明白了他话里面隐藏的深意，「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你没必要做这些事情，我也不会感动。」
莫归暝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而是定定地看着她，有些认真地说:「我不是为了你感动，我在赎罪。」
「许清嘉，从前的事，我错得厉害。」
许清嘉脸色一顿突然就低下头，没再说话。
……
祁妙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几眼，好像身旁没有一个人。
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慢慢地从病床上坐起身来，刚要去按床头的护士铃，就听到门被人打开，两个上了年纪的夫妻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脸色阴沉，有些失望地看着她.
祁妙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她的公公婆婆，心中升起一阵??寒意，下意识地就缩在角落，「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别叫我爸妈，我们没有你们这样的女儿，更加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
老太太有些激动地说道，把她手里的东西摔在了祁妙面前，「签了这个东西以后，我们家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祁妙的手都在抖，拿起面前的文件一看才发现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她闭了闭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你们不可以这样做。」
她双手颤抖地将那张纸撕得粉碎，「我和高旭豪有个儿子，而且我现在还怀了孕，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听她这么说，高夫人只想冲到她面前恨不得掐死她，幸亏旁边还有一个人死压着她，她才不至于冲动。
她红着眼睛看着齐妙，「你还好意思说你怀了孕，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冲动，孩子没了！」
祁妙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瞬间就跌了回去，有一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她怎么就忘记了……
昨天晚上她像疯了一样捅了自己，为什么要捅自己？她到现在也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是为了不让他们追究自己的责任吗？
不是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好像没有其他的手段可以表现自己的愤怒了，那种痛到极致的情绪，她没有办法找一个出口，就那么憋在她的心里，她根本就无法排解，难受得快要爆炸。
她就看到她以前那么想要得到的男人，以前欲擒故纵忽近忽远只想要得到他一颗真心的男人，离她越来越远。
而她那么想要的东西，却被另外一个她完全看不起的人得到，她怎么能够甘心？
所以她一直在骗自己，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只是看到那时接近真相的一幕时，还是没能够忍住心中最恶劣的想法:她想要和许清嘉同归于尽。
只要毁了她，莫归暝的一颗真心要交给谁？
她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永远不懂感情，不知道什么是付出，也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的莫归暝。
她宁可他是那样的男人，也不要他因为许清嘉，懂得了什么是给予，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尊重。
这太可笑了。
她没有办法承受那样的结果，尤其是在眼睁睁看着莫归暝替许清嘉挡了那一刀，知道这样冷心冷情的男人竟然有一天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用生命相护，她构建的世界全部都在那一刻粉碎成渣滓。
她前半生一直想要得到别人的宠爱，别人的视线，她和柳茹笙都是一样的人，需要别人无数无数的爱来证明他自己，她也很少付出，可她付出的每一丁点爱都需要得到巨大的回应。
她唯一一个想要无私地好好去爱的人，却是学会了去爱另外一个人。
她毫无办法，只能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祁妙忍不住痛哭出声，昨晚的那一刀，她把自己也给??击碎了。
……
许清嘉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也许是性格使然，她没有办法看莫归暝躺在那里却什么都不管。
倒是有护工来换班，只是偶尔她会自己醒来看一眼他，等会又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莫归暝还闭着眼睛，她便去先去洗漱，等到回到病房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来，她又去楼下买了早餐。
等她回到病房的时候，才看到有一对陌生的夫妇站在门口，手上提着礼品，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
许清嘉连忙上前几步，礼貌地询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一对夫妇看了许清嘉几眼，随即眼里冒出希望的光芒，「您就是莫太太吧？久仰大名！」
许清嘉先是愣了一下，立刻就回答道:「我不是。」
病床上的男人本来闭着眼睛，听着她这话蹙着眉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许清嘉，过来。」
许清嘉听到他喊自己，这才硬着头皮走上前。
「这两个人是谁？」她坐在床边，压低了声音问他。
莫归暝什么都没说，却抬手她脸上捏了一下，「刚才回答得那么快做什么？」
许清嘉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拍了下来，「你老实点。」
莫归暝看她现在胆子这么大，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却是什么都没说。
许清嘉揉了揉脸，看了那对夫妇一眼，「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莫归暝的视线也扫过他们，神情很淡，似乎不太想理会，「那是高旭豪的父母。」
许清嘉一听，有些愕然，随即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莫归暝饶有兴趣地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刚才别人喊你莫太太，你好像很不高兴？」
许清嘉「啧」了一下，把他的手扯开，「都离婚了，我当然不是什么莫太太。」
莫归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只是大家好像都认为你是。」
他话音落下，许清嘉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了刚才那对夫妇已经试探地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莫太太，可以借个地方说话吗？」
他们似乎是不敢打扰莫归暝，但是看到许清嘉比较好说话，想从她这里找突破口。
许清嘉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莫归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莫归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他的眼中不难看出纵容，轻轻整理着许清嘉的衣领，「随便怎么做都可以，不用顾忌什么，有我在，不会再有人能骑到你头上，嗯？」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唐初露就把唐甜甜喊了起来，同时还有哥哥和妹妹两个人。
她先是把唐甜甜送到托儿所，随即带着和哥哥妹妹去医院看望许清嘉和莫归暝，莫归暝现在还没能出院，所以只能带着两个孩子过去。
这期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出现，唐初露也觉得身上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之前的生活规律，似乎少了一个人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难以习惯。
先前那一年的婚姻，她也花了不少的时间去遗忘，遗忘就是遗忘了，不会再有波澜。
经过昨天那一晚之后，陆寒时应该也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吧？
医院楼下。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旁的哥哥忽然开口，「阿姨，你为什么叹气？」
唐初露愣了一下，看向哥哥笑了笑，「没什么，好像有点冷。」
哥哥摇了摇头，「阿姨看上去好像很不高兴，有什么烦心事吗？」
唐初露抿了一下嘴角，「我看上去很不高兴吗？」
哥哥点了点头，诚实地道:「嗯。」
唐初露没说话，突然想到昨天晚上陆寒时临走前，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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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得出来她有话要跟自己说，特意留了一段时间想听听她想问什么，结果许清嘉什么都没说，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唐初露急着见唐甜甜，虽然知道她现在没什么事，但也要亲眼看见了才能放下心来，本想好好问一问许清嘉，听她这么说也只能先回去。
两个人走出医院大门，唐初露身上还带着一层一层的血污，陆寒时看了她一眼，蹙起眉头，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先去换一身衣服。」
唐初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直接带走，两人随便去了旁边一家酒店，??陆寒时喊人给他们送了两身衣服过来，唐初露先去了浴室里面洗澡，哗啦啦的水声一下子就响了起来。
她站在在热水下面，有些发呆，透过一层磨砂玻璃，她能够看见外面的人的影子，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不是能够同样看见她。
这种酒店的浴室设计通常都比较暖昧，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
唐初露深吸口气，摇了摇头，洗干净之后很快就走了出去，换好衣服。
陆寒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唐初露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对他说:「你进去吧。」
陆寒时点了点头，越过她走进浴室，唐初露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看到他扔在地板上的衣服也有许多血迹。
他那件带血的风衣和自己的外套叠在一起，她才想起来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那些细节。
她在救莫归暝和祁妙的时候，陆寒时一直在旁边帮她打下手，只是一直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帮了她很多忙。
她回想起来才发现他的手法其实也挺专业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的，还是一开始就会。
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到底瞒了她多少，除了他的身份之外，除了他是陆家大少爷之外，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陆寒时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唐初露拿着他的风衣发呆的样子，缓缓走上前，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
唐初露回过神来，被他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
陆寒时收回手，「吓到你了？」
唐初露应了一声，将他手里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准备拿个袋子去装，陆寒时挡住了她，「直接扔了，不用收拾。」
唐初露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以他现在的财力的确是不需要有一件弄脏了的衣服。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停顿，陆寒时一时之间有些沉顿，看了她一眼，然后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如果你想洗的话，可以拿回去。」
唐初露闻言看着他，像是看傻子一样，「我为什么会想洗你的衣服，我只是让你拿回去自己洗而已。」
陆寒时就改口道:「好，我自己洗。」
唐初露顿了一下，看着他突然有些无奈，「不用我说什么你就同意什么。」
陆寒时抬起手在她头上揉了一下，「没有，我是觉得你说的很对。」
她的头发还滴着水，陆寒时都不嫌弃，反而拿出吹风机帮她吹了下来。
唐初露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感受到他在自己的身后温柔地给她按着头皮，竟然真的放松下来。
两个人似乎很少有这样安静相处的时刻，三年前倒是经常腻歪在一起，三年之后……唐初露一颗心空洞洞，还有些茫然。
身后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头发已经被吹到差不多干，他站了起来，「去找唐甜甜吧。」
唐初露应了一声，两个人在酒店里面也没花多少时间，一起出门的时候还早得很，刚刚到了停车场就看到远处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开了过来。
车门一打开，一个小孩子就飞快地跳下车，朝着唐初露的怀里扑了过来，「妈妈！」
唐初露眼里面闪过一丝惊喜，一下子就把她给抱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车里面哥哥和妹妹都还安稳地坐着，她走过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哥哥和妹妹都非常有礼貌地喊了她一句阿姨，只是妹妹还不太会说话，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唐甜甜抱着唐初露的腿，有些想她，然后又看了一眼陆寒时，「叔叔好！」
她有礼貌地和她打招呼，陆寒时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脑袋，跟唐初露说:「先上去再说。」
到了车上之后，司机回过头来看了陆寒时一眼，「陆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公寓。」
唐初露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车是陆寒时喊过来的，「许清嘉不是说莫归暝已经把他们安置好了吗？」
陆寒时点了点头，「你不是很想早点见到她，我让人把他们接过来了。」
唐初露看了他一眼，也是有些触动的，这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他倒是注意得很好。
她低着头，没有再跟他说话，和唐甜甜说起这一天去了哪里，跟她讲在疗养院见到的那些事情。
唐甜甜听着她说完，偷偷地看了陆寒时一眼，突然问了一个灵魂问题，「妈妈，你为什么要去看叔叔的妈妈？」
唐初露一愣，想了一下说:「因为我是他的朋友，所以??探望朋友的妈妈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甜甜眼珠子转了一下，「妈妈的朋友有那么多，好像就只探望了这位叔叔的妈妈。」
唐初露一下子哑口无言，看着唐甜甜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直接把她塞进了陆寒时的怀里，「你跟她解释。」
陆寒时看着唐初露一时之间只能沉默，片刻之后，对唐甜甜说:「你妈说的对。」
唐初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吗？」
陆寒时揉了一下她的脸，只是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听到唐甜甜先出了声，叔叔刚才说妈妈说的都对，那可不就是他只会说这一句话吗？你还问叔叔干什么？」
唐初露愣了一下，看向唐甜甜，「你现在胳膊肘往外拐，只知道给别人说话了对吧？」
唐甜甜对她吐了吐舌，不再说什么。
一旁的哥哥看着他们互动的样子，眼睛闪烁了几下，没有加入话题。
他一直都比较安静，不怎么喜欢跟人交流，唐初露注意到他，也没有冷落他，让唐甜甜主动和他聊天。
一旁的妹妹本来就不怎么搭理别人，只喜欢哥哥和唐甜甜，尤其对待大人都没什么热情，倒是许清嘉有耐心地教她，看见人会礼貌地打几声招呼，之后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他们这对龙凤胎都不是自闭症，只是稍微有点自闭倾向，不愿意和外界交流，但是经过学习和训练的话还是可以正常生活。
唐初露看着他们，眼神忽然有些暗淡，她当时怀的也是一堆双胞胎，只是……
她看了唐甜甜一眼，她本来应该是有一个哥哥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和陆寒时之间的事情闹得太大，两个人都不好过，那一次的流产对她来说是最痛苦的回忆。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她开始回忆两个人先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争吵，冷战，离婚，他的挽回，然后又是彻底的决裂，最后在火场上他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救了出去，后面是她在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哪里的地方，然后就是知道怀孕，结果流产……
那是最灰暗的一段时间。
唐初露忍不住低下头，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要是当时她和陆寒时都能冷静一些，如果他当时能够多信任自己一些，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做主自己承担，和她坦诚相对，两个人共同分担，也许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回想起曾经也许不会后悔，但只要一想到那个流产的孩子，心里面就有些疼痛。
唐甜甜是双胎，也是活下来的那一个，但是也经受了很多折磨，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而这些本都可以避免。
陆寒时察觉到她的神情有了变化，放下唐甜甜，让她去后排和其他两个小朋友玩。
唐初露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忽然感觉到一阵力道袭来，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抬起头，只看但男人的下颚，抿了抿嘴角，「你这是做什么？」
陆寒时没说话，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两个人的角度让那三个小孩看不到，陆寒时看着像是在她的耳边说悄悄话，实际上薄唇于已经亲上了她的耳朵，顺着她的耳蜗一点一点地亲了下去，最后在她的肩颈处停了下来，高挺的鼻尖在上面轻轻蹭了一下。
她的肌肤细腻，泛着莹白的光泽，陆寒时又回到了她的耳旁，亲了亲她的耳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热度，「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陆寒时抱着她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会被她推开的准备，反常的是唐初露只是稍微地挣扎了一下，之后就没有太大的动作，也没有出声。
就这么被他抱着，乖得有些不像她。
陆寒时眼神闪烁了几分，想到刚才在酒店时她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对他的亲近没有先前那么排斥。
本来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陆寒时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愉悦，黑色的墨眸沉沉地看着怀中的女人，想要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琢磨不透她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男人有些打量的视线，唐初露抬起头来看到了他一眼，两个人对视时，她勾了一下嘴角，笑了。
这一笑就让陆寒时肯定了心里面的想法，她有事瞒着自己。
他伸手把唐初露脸颊的碎发别在耳后，凑近她的耳边问她，「有心事？」
唐初露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突然就下起了蒙蒙细雨，一点小雨在窗玻璃上顺着往下滑，滑出一道痕迹，稀稀拉拉的雨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她靠在车窗玻璃上，听着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在想什么？」陆寒时问她。
唐初露摇摇头，没再说话。
陆寒时也没有再打扰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心头莫名其妙生出一些渺茫。
就好像抱她越紧，却离她越远。
……
车子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许清嘉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刚才司机已经联系过她，知道哥哥和妹妹两个人在唐初露那里，她也就放了心，和唐初露说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莫归暝已经出了手术室，现在还要去病房看护他，唐初露就没再打扰她。
车子在楼下停下之后，唐初露刚要去抱唐甜甜和妹妹，陆寒时就在她前面下了车，「我来吧。」
唐初露顿了一下。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牵着哥哥从车上下来。
陆寒时一只手抱着一个，看上去无比轻松，妹妹还有些排斥他，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往外推，皱着脸看了唐初露一眼。
在这里她最不熟悉的人就是陆寒时，似乎有些不太舒服，眼看着哭丧着一张脸就要哭出来，哥哥连忙上前一步，对着妹妹说了一个字，「乖。」
妹妹立刻就忍住了眼泪，撇了撇嘴，什么都不说，将下巴放在了陆寒时的肩膀上，婴儿肥被捧出一个弧形。
而陆寒时抱在另外一只手上的唐甜甜伸手去戳了戳之后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怕你哥哥呀？」
妹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给埋了起来，听了她的话，哥哥突然对唐甜甜说了一句，「你也怕你的妈妈呢。」
唐甜甜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一下子就偃旗息鼓。
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唐初露之外最怕的人就是哥哥，倒也不是怕他，只是在他面前有些乖。
唐初露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本性，根本就不是真的乖顺，只是在哥哥面前装作很懂事的样子而已。
因为哥哥一直都像个小大人一样，不哭不闹也不吵，话还很少，唐甜甜又怕他又喜欢他。
她的那点小心事唐初露也就懒得去戳穿，带着他们三个小孩子到了家里，没有把哥哥和妹妹送上去后，让他们三个挤一间房间。
她看得出来哥哥和妹妹应该是有点不适应的，毕竟，许清嘉自从他们两个出生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们身边，让他们两个独自待在家里肯定不行，所以干脆就和唐甜甜一起照顾了。
哥哥和唐甜甜两个都算是比较懂事的，只是照顾妹妹要花一点时间，不过她也是从唐甜甜很小的时候就照顾起来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也可能是累习惯了。
等她把三个小孩多终于哄睡的时候，一回头才看到陆寒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
她以前不觉得儿童房的房门有多么的矮，直到陆寒时站在门口将客厅的光全部都挡住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这扇门这么小。
她站起身，陆寒时也抬腿朝她走来，唐初露便上前一步推着他，让他走了出去，「别吵醒他们。」
陆寒时就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了几步，唐初露轻轻关上门，两个人走到客厅才敢用正常的音量说话。「都睡着了？」陆寒时坐在沙发上看着唐初露。
唐初露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对他说:「都睡着了。」
「刚才我听到你在跟他们讲故事。」
唐初露笑了笑，「是啊，唐甜甜今天挺兴奋的，不听故事就不睡一觉，给她讲故事，另外两个肯定不能够冷落，但他们想听的又和她想听的不一样，所以就花了点时间。」
她话音刚落，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手背揉进掌心里面。
男人低头看着她，「辛苦了。」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唐初露看着他眼睛里面那一片深邃，??也看到了他是真的心疼和不舍。
她抿了一下嘴角，抽回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淡淡道:「其实也还好，很多事情真的只有经历过了之后，才发觉好像以前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之前要死要活的，时间一长又，好像什么都没了。」
「因为我都忘记了？」陆寒时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因为我忘记了三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所以你觉得不计较也无所谓？」
唐初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好像有那么一点原因，觉得忘记了也挺好的，像你现在这样……」
她低头笑了一下，「轻轻松松就可以说出当年的隐瞒，轻轻松松就可以把枷锁给解下，轻轻松松就能够获得原谅，重新开始。」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看着她的目光晦涩，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我会想起来。」
唐初露摇了摇头，话却是顺着他说的，「如果能够想起来的话，那就想起来吧。」
如果实在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
唐初露今天的确有些奇怪，奇怪到陆寒时都能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两个人到楼下的时候，陆寒时停了下来看向她，??「没想到你今天居然还有心情送我。」
唐初露裹紧了自己的外套，看着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么惊讶？」
「我以为你会多看我一眼都嫌烦。」
陆寒时看着她的笑脸，眉眼也柔和一些，抬起手捻起她脸颊旁的一缕发丝，又别在她耳后，「先前只是碰你一下，你就会很生气。」
唐初露听着他的语气里面似乎还有一丝委屈，眼神缓缓地淡了下来，「是吗？」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就有一些沉默，陆寒时看着她，眸色一深，突然握着她的肩膀，「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可以吗？」
唐初露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力道有些重，被他捏得有些疼。
她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出声阻止他，过了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说她知道了，可陆寒时看他并不像是知道了的样子。
只是看到她筑起防备的模样，最后也只能够收回手，有些干涩道:「我明天再来找你。」
这句话唐初露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分别，但陆寒时却有些不舍。
他看着唐初露，她的表情分别是柔和的，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冷言冷语，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可他莫名觉得特别疏远。
男人上前一步，突然问她，「我想抱你，可以吗？」
唐初露有些愣住，看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她的回答有些超出他的意料，陆寒时几乎可以肯定她有事情瞒着自己。
他没有抱她，而是扣紧了她的手腕，目光有些深沉地望着她，「到底有什么事情？告诉我。」
唐初露摇了摇头，茫然地看着他，「什么事都没有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又来了。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陆寒时下颚紧绷成一条直线，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女人，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当她否认的时候，他知道她在撒谎，但他没办法撬开她的嘴，去看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唐初露看着他似乎有些紧张的模样，却是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以前的她也很想知道陆寒时心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在风水轮流转，却没有觉得一丝畅快，只觉得疲倦。
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回去吧，太晚了。」
陆寒时松开手，看到唐初露转身的那一瞬间忽然走上前，从背后将她拉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你想让我回去哪？」
知道哥哥和妹妹都待在唐初露家里之后，许清嘉就放下了心。
她坐在床边看着病床上的男人，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表情，窗外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之下。
想到先前在甜品店是他替自己挡的那一刀，心里面五味杂陈。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如今祁妙怎么样了，甚至也没什么精力去追究她的责任，那样一个疯子，她甚至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刚要抬起头就听到头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很累？」
许清嘉立刻抬起头，看到莫归暝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清浅的目光细碎地看着她。
许清嘉和他对上视线，什么都没说，抿着嘴角就这么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开口，「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刀？」
莫归暝像是听到一个什么多余的问题，蹙了一下眉头，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如果哪一天我没有替你挡了，再来问这个问题。」
许清嘉的眸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听明白了他话里面隐藏的深意，「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你没必要做这些事情，我也不会感动。」
莫归暝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而是定定地看着她，有些认真地说:「我不是为了你感动，我在赎罪。」
「许清嘉，从前的事，我错得厉害。」
许清嘉脸色一顿突然就低下头，没再说话。
……
祁妙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几眼，好像身旁没有一个人。
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慢慢地从病床上坐起身来，刚要去按床头的护士铃，就听到门被人打开，两个上了年纪的夫妻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脸色阴沉，有些失望地看着她.
祁妙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她的公公婆婆，心中升起一阵??寒意，下意识地就缩在角落，「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别叫我爸妈，我们没有你们这样的女儿，更加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
老太太有些激动地说道，把她手里的东西摔在了祁妙面前，「签了这个东西以后，我们家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祁妙的手都在抖，拿起面前的文件一看才发现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她闭了闭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你们不可以这样做。」
她双手颤抖地将那张纸撕得粉碎，「我和高旭豪有个儿子，而且我现在还怀了孕，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听她这么说，高夫人只想冲到她面前恨不得掐死她，幸亏旁边还有一个人死压着她，她才不至于冲动。
她红着眼睛看着齐妙，「你还好意思说你怀了孕，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冲动，孩子没了！」
祁妙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瞬间就跌了回去，有一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她怎么就忘记了……
昨天晚上她像疯了一样捅了自己，为什么要捅自己？她到现在也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是为了不让他们追究自己的责任吗？
不是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好像没有其他的手段可以表现自己的愤怒了，那种痛到极致的情绪，她没有办法找一个出口，就那么憋在她的心里，她根本就无法排解，难受得快要爆炸。
她就看到她以前那么想要得到的男人，以前欲擒故纵忽近忽远只想要得到他一颗真心的男人，离她越来越远。
而她那么想要的东西，却被另外一个她完全看不起的人得到，她怎么能够甘心？
所以她一直在骗自己，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只是看到那时接近真相的一幕时，还是没能够忍住心中最恶劣的想法:她想要和许清嘉同归于尽。
只要毁了她，莫归暝的一颗真心要交给谁？
她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永远不懂感情，不知道什么是付出，也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的莫归暝。
她宁可他是那样的男人，也不要他因为许清嘉，懂得了什么是给予，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尊重。
这太可笑了。
她没有办法承受那样的结果，尤其是在眼睁睁看着莫归暝替许清嘉挡了那一刀，知道这样冷心冷情的男人竟然有一天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用生命相护，她构建的世界全部都在那一刻粉碎成渣滓。
她前半生一直想要得到别人的宠爱，别人的视线，她和柳茹笙都是一样的人，需要别人无数无数的爱来证明他自己，她也很少付出，可她付出的每一丁点爱都需要得到巨大的回应。
她唯一一个想要无私地好好去爱的人，却是学会了去爱另外一个人。
她毫无办法，只能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祁妙忍不住痛哭出声，昨晚的那一刀，她把自己也给??击碎了。
……
许清嘉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也许是性格使然，她没有办法看莫归暝躺在那里却什么都不管。
倒是有护工来换班，只是偶尔她会自己醒来看一眼他，等会又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莫归暝还闭着眼睛，她便去先去洗漱，等到回到病房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来，她又去楼下买了早餐。
等她回到病房的时候，才看到有一对陌生的夫妇站在门口，手上提着礼品，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
许清嘉连忙上前几步，礼貌地询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一对夫妇看了许清嘉几眼，随即眼里冒出希望的光芒，「您就是莫太太吧？久仰大名！」
许清嘉先是愣了一下，立刻就回答道:「我不是。」
病床上的男人本来闭着眼睛，听着她这话蹙着眉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许清嘉，过来。」
许清嘉听到他喊自己，这才硬着头皮走上前。
「这两个人是谁？」她坐在床边，压低了声音问他。
莫归暝什么都没说，却抬手她脸上捏了一下，「刚才回答得那么快做什么？」
许清嘉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拍了下来，「你老实点。」
莫归暝看她现在胆子这么大，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却是什么都没说。
许清嘉揉了揉脸，看了那对夫妇一眼，「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莫归暝的视线也扫过他们，神情很淡，似乎不太想理会，「那是高旭豪的父母。」
许清嘉一听，有些愕然，随即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莫归暝饶有兴趣地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刚才别人喊你莫太太，你好像很不高兴？」
许清嘉「啧」了一下，把他的手扯开，「都离婚了，我当然不是什么莫太太。」
莫归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只是大家好像都认为你是。」
他话音落下，许清嘉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了刚才那对夫妇已经试探地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莫太太，可以借个地方说话吗？」
他们似乎是不敢打扰莫归暝，但是看到许清嘉比较好说话，想从她这里找突破口。
许清嘉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莫归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莫归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他的眼中不难看出纵容，轻轻整理着许清嘉的衣领，「随便怎么做都可以，不用顾忌什么，有我在，不会再有人能骑到你头上，嗯？」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唐初露就把唐甜甜喊了起来，同时还有哥哥和妹妹两个人。
她先是把唐甜甜送到托儿所，随即带着和哥哥妹妹去医院看望许清嘉和莫归暝，莫归暝现在还没能出院，所以只能带着两个孩子过去。
这期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出现，唐初露也觉得身上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之前的生活规律，似乎少了一个人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难以习惯。
先前那一年的婚姻，她也花了不少的时间去遗忘，遗忘就是遗忘了，不会再有波澜。
经过昨天那一晚之后，陆寒时应该也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吧？
医院楼下。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旁的哥哥忽然开口，「阿姨，你为什么叹气？」
唐初露愣了一下，看向哥哥笑了笑，「没什么，好像有点冷。」
哥哥摇了摇头，「阿姨看上去好像很不高兴，有什么烦心事吗？」
唐初露抿了一下嘴角，「我看上去很不高兴吗？」
哥哥点了点头，诚实地道:「嗯。」
唐初露没说话，突然想到昨天晚上陆寒时临走前，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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