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小馋猫_闪婚不离:仇富的我被骗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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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节 小馋猫

  本站地址:[呦呦看书]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书,更多好看小说无弹窗广告免费阅读。唐初露刚要开口,陆寒时直接打断她,低头揉了揉她的下巴。

  唐初露却没注意他忽然亲昵的动作,跟莫商解释道:「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结婚了。」

  她顿了一下,笑着将陆寒时介绍给他认识,「这就是我老公,是不是长得挺帅的?」

  这话极大地取悦了身后的男人,他似重似轻地抚着唐初露的下巴,看都没看对面的男孩一眼。

  莫商勉强扯出一个笑,点点头,「嗯。」

  两人继续讨论吉他的材料,陆寒时时不时在一旁给点意见,再加上柳音隔一会儿就进来打断,大概过了整整三个多小时,最终才敲定吉他的模型。

  柳爷爷想留两个人下来用完餐再走,陆寒时瞟了莫商一眼,没怎么犹豫地拒绝了。

  柳音眼巴巴地挽留了好几次,但陆寒时理都没怎么理会。

  她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狠狠地抓了下门框。

  「比不过姐姐也就算了,这女人明显都没我漂亮,凭什么跟寒时哥哥结婚……」

  柳爷爷听到了她的悄悄话,用手里的木料敲了敲她的脑袋,严肃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别在人家媳妇面前提你姐姐,知道吗?」

  柳音哼哼唧唧了一声,也没有答应,转身就走。

  她气冲冲地掀开工作室的门帘,刚好就跟莫商对上了视线。

  见莫商正眼神复杂地打量着自己,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莫商无语地撇开眼睛,「没想看。」

  柳音冷哼了一声,「那就请你让让,莫大少爷!」

  她实在是想不通,莫商一个大家族的少爷,放着家里的万贯家产不去继承,偏偏要跑到一个小琴行里面来追求情怀。

  她也就只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儿身,又没有经商方面的才干,所以只能学一些音乐特长方面的东西陶冶情操,不明白一个家族的大少爷也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简直碍眼。

  莫商看着唐初露和陆寒时离开的背影,眼神越来越深,似乎若有所思。

  琴行所在的郊区离市中心很远,一来一回起码也要六个小时的车程。

  因为今天是周末,陆寒时不打算回去,便打算在这里住一夜。

  离琴行不远的地方有个旅游景区,是个比较清幽的古城,外面有条游客街,琳琅满目有各种酒店。

  唐初露不想浪费这个钱,忍不住说:「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们自己做饭要卫生一些,也划算。」

  陆寒时直接把她带到了其中一个门面很低调的酒店门口,拿出身份证给前台登记,「你如果想做饭的话,我们可以要个有厨房的套间,让他们把冰箱塞满。」

  唐初露:「……」

  她心里忍不住腹诽,你还是个缺钱开公司的人,能不能稍微省得点?

  进了房间之后,唐初露四处看了看,觉得这里有些过分高档。

  她忍不住咋舌,「我们是住一夜而已,又不是过来享受的,住这么大的地方,会不会太浪费了?」

  「不会。」陆寒时顺手关上了门,将她的行李箱放在了一旁,「就算是只住一个晚上,也不能委屈我的陆太太。」

  唐初露抿了抿嘴角,直接进了厨房。

  她打开冰箱门一看,里面果然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就连蔬菜多是新鲜的,上面打折今日采摘的标签。

  「一来就先进厨房,小馋猫。」

  陆寒时慢慢悠悠地从她身后走了进来,站在唐初露的身后,忽然将她抵在了冰箱上,声音低哑着在她耳边轻哄,「想吃了?」

  唐初露搂着陆寒时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一脸讨好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今天晚上,要不你下厨?」

  虽然早就知道他有这个打算,但她还是忍不住找他撒娇,「好不好啊?老公。」

  陆寒时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胳膊不停撒娇地女人,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这种时候就知道喊自己老公,撒起娇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他就这么任唐初露抱着自己蹭来蹭去,过了一会儿才回道:「不好。」

  他的语气和态度都是十分的波澜不惊,唐初露一怔,随即委屈地鼓起嘴巴,「为什么?我现在好饿的,只想做老公亲手做的饭。」

  陆寒时低低地笑,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嗯,可是我也饿了,想吃你怎么办?」

  唐初露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酒店的床单很软,躺上去很舒服。

  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唐初露听到这男人在她耳边轻哄:「叫我,露露。」

  她哼唧一声,「陆寒时……」

  「不对。」

  唐初露忽然恶趣味道:「……寒时哥哥?」

  她发现总有不少女人喜欢这样喊他表示亲昵,周绒绒也是,邵天薇也是,柳音也是。

  陆寒时眉头微蹙,吊着她不上不下,不让她好过,「再叫一遍。」

  唐初露看出了他眼里的认真,亲亲他的眼睛,很轻地叫了一声,「老公……」

  这是他想听的称呼,她知道。

  陆寒时眼里带着细碎的笑意,缓慢而深沉地看着她的眼睛,手指拨弄她带汗的发丝,温柔道:「再叫二十遍。」

  唐初露:「……」

  唐初露这一次是真的饿急了,肚子都在不停地叫,刚才又做了那么一番体力活,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她晃荡着两条小腿,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一脸神清气爽的男人,「我真的好饿。」

  陆寒时没有一丝愧疚,揉揉她的脑袋,「我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唐初露一口气说出了四五个菜色,都是平时在酒店里面才能吃到的菜,一听就知道不是家常菜的类型。

  她说完之后,陆寒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淡淡地点了头,便直接去了厨房。

  不到三十分钟,厨房里面就传来一阵阵的香味,唐初露已经饥肠辘辘,被这种味道勾着往厨房去。

  只剩下最后一个菜,她却有些忍不住了,趁陆寒时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了几口。

  陆寒时自然是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动作,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直到八点半,所有的菜才上齐,那时候唐初露已经偷吃了差不多一半。

  看着桌上盘子里面所剩无几的饭菜,唐初露脸有些红,但却装作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专心地低头吃饭。

  吃完之后,她心满意足地盘腿坐在椅子上,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一副吃饱喝足怎么都不想动的样子。

  陆寒时摇摇头,却是轻笑了一声。

  他将碗筷收拾好之后,出来发现唐初露还是这样瘫在椅子上,便走过去,把她牵了起来,「刚吃完饭,不要这样坐着,出去散散步,顺便去超市给你买点东西。」

  唐初露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哼哼唧唧了几声,有些抱怨地对陆寒时说道:「都这么晚了,就不能好好在家里面休息吗?我还挺累的呢……」

  话里行间还有一丝娇嗔的意味,似乎在控诉男人刚才的暴行。

  陆寒时低笑,拧了拧她的鼻子,「动都没动,还好意思说累,下次真该让你在上面,让你知道什么叫累。」

  唐初露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被迫被他拉出去逛超市。

  她见惯了这个男人西装革履的一面,现在他穿着长衣长裤的居家衣服,才有了点小白脸的感觉。

  男人连头发都是软软的,柔顺地贴在脑袋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卸下了铅华一样,没有了先前的那种不识人间烟火的气息,开始有点接地气。

  唐初露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居家好男人,长得养眼不说,又会做饭,处理起家务来也是井井有条,安排各种事情都是得心应手,简直就是美男版的哆啦a梦。

  两个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面走着,因为这里是旅游区,旁边又有个鼎鼎大名的「深音」,大晚上的也还有不少人过来在这边逛街,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

  本来还觉得挺有人间烟火气的,但是过了一阵子后,唐初露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些女生为什么总是一个劲地往陆寒时这边看?而且大多都带着打量或者是爱慕的眼神。

  虽然以往的经验告诉唐初露,不应该为了这些小事而吃醋,因为如果要是真的每件事情都这么计较的话,那么陆寒时的醋她是一辈子都吃不完的。

  只不过一想到这个男人就算是结了婚,性格又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还是这么受欢迎,她心里面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他那一张招蜂引蝶的脸给蒙起来。

  最好是在外面的时候常年蒙面,只有在家里面的时候才可以给她看见。

  否则她看到那些女生对陆寒时花痴的眼神就头疼,心里就像猫爪子在挠一样,一阵一阵的痒。

  陆寒时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专心致志地在各种货架前面挑选着需要的日常生活用品。

  唐初露流连在食品区,就连陆寒时什么时候走远了也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立刻在超市找起陆寒时来。

  陆寒时人高马大的,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无论在哪里都是很出众,她没有费很大的心思,一下子就在不远处的一排货架旁看到了陆寒时。

  当她正打算推车过去的时候,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等等,陆寒时站的那一排货架不是专门卖卫生棉的货架吗?

  她的脸有些红,直接顿住了脚步。

  推销的阿姨也许是很少能看见这么帅的一个大帅哥来挑选这些女性私密用品,连忙热心地凑了上来,问陆寒时有没有什么需要推荐的。

  陆寒时脸上有些滞缓,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我太太每一次经期都很痛苦,有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

  阿姨一拍大腿,十分热心地说:「痛经的话买那个暖宝宝就行了,效果很好的呀,小姑娘们都喜欢买,我给你推荐一个牌子,卖得可好了,你买这个回去准有用!」

  说着,她便去把货架上那一排看上去就是滞销的暖宝宝拿出来,塞到陆寒时的手里。

  陆寒时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面就接了无数的包装袋,虽然面露尴尬,但是也没说什么。

  那个阿姨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无非都是些夸赞男人的好话。

  说什么他真的贴心,长得这么帅,还愿意为老婆做这些拉下脸面的事情,真的很难得,谁能够做他的太太真的是走了天大的好运。

  总之就是说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夸奖话语,然后给陆寒时拿了一堆有用没用的商品。

  最后两个人站在卫生棉前的货架前面,阿姨又问:「帅哥,要不要再买点卫生棉?女孩子反正都是用得到的,不如多买一点回去,让她多几种选择,你看,这都是我们这里卖得很好的几个牌子,都是纯棉的,非常舒服的!」

  看着那些花花绿绿,花里胡哨的包装,陆寒时眼眸闪了闪,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很淡,「随便拿一些。」

  阿姨十分兴奋,越推荐越有上头的趋势,「行,你要什么种类的?阿姨都给你拿!」

  陆寒时:「……常规的。」

  阿姨:「我们这里没有常规用的,只有日用和夜用,加长夜用,还有姨妈裤!」

  陆寒时迟疑了一会,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有种头疼的感觉,「都拿一份。」

  阿姨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直觉来了大生意,于是连忙把那些滞销的,全部都给陆寒时推荐了出去,一边推荐还一边问:「那阿姨都给你拿了,你这日用的是要多长的?夜用是要多长的?这个姨妈裤又是要多大码子的呢?」

  陆寒时:「……还分长度?」

  阿姨也被逗乐了,也许是因为这一单大生意来得太突然了,脸上都泛着红光,笑眯眯地说:「这是当然啦!要是买太短的话,漏了怎么办?不过有的女孩子臀围小一点,买太长的话,也垫着不舒服……」

  停停停!

  唐初露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推着手里的购物车连忙上前去,打断了那个阿姨的高谈论阔,「随便买一点就行了,家里面还有,要是有需要的话,我自己会出来买的。」

  陆寒时垂眸看着她,「你的日期很准,就在明天。」

  唐初露怔了一下,没想到他连自己经期都记得这么清楚。

  她抿了抿唇,伸手牵住他的手,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捏了捏,小声道:「那也不用买这么多,人家框你的……」

  陆寒时依旧一脸正经,目光仿佛凝固了。

  唐初露见他这幅样子,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对售货阿姨说:「阿姨,您刚才推荐的好多牌子都是滞销货,卖不出去才打折促销的,您可别仗着我先生纯情,就想宰他一笔。」

  售货阿姨本来就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趁火打劫,听到唐初露这么说,脸有些红,连忙打圆场道:「哎呀,我是看你老公对你挺好的,这些东西都是快消品嘛,买了也不贵,放在家里总要用完的,也不会浪费!你先生是挺疼你的呢!太太你真是嫁了个好人家!」

  唐初露笑了笑,没有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寒时一眼。

  陆寒时被她看得不自在,撇开了头,「还有没有要买的?」

  唐初露偷笑一声,让那个阿姨随便给自己打包了一些,就推着购物车赶紧离开了。

  头一次看到陆寒时处变不惊的脸上出现那么尴尬复杂的神情,还强忍着不表现出来,唐初露觉得这二十几包卫生棉买得值了。

  她一边看零食,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寒时实在没办法忽略她笑起来抖动个不停的肩膀,忍无可忍地捏住她的脸颊,「再笑试试看。」

  唐初露就算觉得再好笑,听到他这明显威胁一般的语气,也强行忍住了自己的笑意。

  等平静了之后,才跟陆寒时说:「直男买卫生棉这件事的搞笑程度,可以跟岳姓相声演员讲的段子相媲美了。」

  陆寒时忽然微眯着眼睛,盯着她看,脸上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

  他上前一步,一手掌着唐初露的后脑勺,将她用力往自己怀里按,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微哑,「裴朔年也给你买过?」

  唐初露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裴朔年还真的干过这事。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当然是不可能承认,于是便轻轻摇了摇头,「没……没有……」

  陆寒时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又看了她一眼表示警告。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牵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地在她的手心捏了捏。

  唐初露被他握得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四处看着货架上的零食,假装没明白他的暗示。

  一整条货架都逛完了之后,两人的购物车里面也没有再添加新的东西。

  陆寒时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这个女人用手指轻轻挠了挠,一阵瘙痒从掌心直接传递到心脏最深处的地方。

  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也伸出手指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

  唐初露抿着嘴角笑了,勾着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

  陆寒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转过头的时候,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排队结账的时候,唐初露再一次感慨这个时代对男色的偏爱。

  那些老的少的、年轻的漂亮的、肥的瘦的,只要是女性,几乎都会把自己的视线移到陆寒时的脸上去看。

  她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珠子都抠出来,但是在公众场合,又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只能挡在陆寒时前面,试图挡去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陆寒时当然是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微不可闻地笑了笑。

  轮到两人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回过头,朝唐初露伸出手。

  唐初露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往钱包里面翻找。

  两人在外面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唐初露出钱,她赚的比较多,陆寒时又没有什么存款,所以一直是她负责家用补贴。

  看着这个男人这么自然地问自己媳妇要钱,其他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了些微的变化。

  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神里面多了一些失望,但那些已经成家的中年妇女们却很欣赏地点了点头。

  对于小姑娘来说,她们只觉得陆寒时很小气,居然还要女士出钱;但对于那些中年妇女们来说,都只觉得这男人应该是把所有的家当都交给自己媳妇在管,很疼媳妇!

  唐初露并没有看到这些打量的目光,而是专心地在钱包里面翻找,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现金出来,几张卡也都放在了家里。

  「完了完了,我忘记带钱出来了……」她皱着眉头嘟囔。

  听着她有些慌张的语气,陆寒时并没有多余的反应,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唐初露:「用我的。」

  唐初露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先是松了口气,而后看着陆寒时递过来的那张纯黑的卡片,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卡……

  她愣愣地接过卡,又递到收银员的手里,在pos机上刷了一次之后,传来输入密码的提示音。

  唐初露下意识地扭过头看了陆寒时一眼。

  陆寒时也看着她,提醒道:「输密码。」

  唐初露:「……」

  她忍不住说道:「我当然知道要输密码,密码是多少你得告诉我呀!我又不知道你卡的密码是什么。」

  她的语气本来还很笃定,结果一抬头看到陆寒时意味深长的目光,好像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的密码……她知道吗?

  唐初露发现自己最近的记忆力好像比以前差了不少,这种小事经常记不起来,她努力地回想两人这些日子的相处,实在不记得陆寒时有没有告诉过自己他银行卡的密码了。

  陆寒时一直没有说话,只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眼神淡漠,又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

  唐初露莫名就觉得心虚极了,男人这样的反应……该不会是他的密码是用的自己的生日吧?

  她吞了吞口水,如果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忘记了这件事情的确不应该。

  唐初露心里很羞愧,下意识地就在那个pos机上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她垂着头不敢看陆寒时,刚要按下确认键,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

  「等等。」

  唐初露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顿时烧得通红。

  为什么让她等等?难道她想错了吗?根本就不是她的生日做密码?

  唐初露尴尬得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本能地往旁边站了站,给陆寒时留出一个位置,想让他自己来按密码。

  结果陆寒时却先她一步揽住了她的肩膀,整个身子往她那边侧过去,长手一伸,在旁边的货架上随手挑了一盒套子,然后扔进那一堆东西里面。

  唐初露:「……」

  「……你拿这个干什么?」

  唐初露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声音带了一点细微的不可置信。

  对上男人的视线的时候,后者却是坦然得像在做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甚至有些不理解地看向唐初露,「当然是用。」

  唐初露:「……」

  她当然知道这个东西是买来用的!只不过家里面不是还有很多吗?

  她明明就在卧室的床头柜看到了许多,一眼就知道那是陆寒时提前准备的,只不过当时浓情蜜意的,她也没有拆穿,现在又买是什么意思?

  唐初露又是一阵瞠目结舌,觉得自己之前和他之间关于竭泽而渔的讨论算是白费了。

  陆寒时没有理会她心里面的百转千回,转过身子对收银员说道:「重新再刷一遍。」

  可能是在巨大压力之下,唐初露醍醐灌顶,忽然想起来这卡自己好像用过。

  密码是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她连忙输入进去,收银台提示密码正确,刷卡成功。

  唐初露低着头,没有看收银员那调侃的在两人身上拐来拐去的视线,一路上都没吭声。

  陆寒时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偌大的购物袋,信步地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唐初露脸上的温度还没有降下去,忍不住扣住了男人的掌心。

  陆寒时顺势跟她十指相扣,低头看着她,「你之前跟我说现在还不打算要孩子。」

  「嗯……」唐初露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什么,又抬起头来看他,「嗯?」

  怎么好好的,话题突然又拐到了这上面?

  陆寒时停下了脚步,说:「所以多买些套,有备无患。」

  唐初露:「……」

  有备无患是这么用的吗?

  直到男人把东西放到后备箱,拉开车门上了车之后,唐初露还是没有跟陆寒时说一句话。

  虽然由于陆寒时本身就不怎么爱说话的原因,之前两个人逛超市的时候也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交流,但同样是不说话的情况下,陆寒时还是一眼能够看出来唐初露在闹别扭。

  他没有急着开车,扭过头看了唐初露一眼,「你怎么了?」

  唐初露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因为害羞所以在闹别扭,于是干脆把头扭过去,不去看陆寒时那探究的视线,闷闷地说了一声,「没什么。」

  她这副模样,陆寒时当然是不会相信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的,毕竟邵天薇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女人越说没什么,那就是越有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唐初露并不是这样,任何事情都坦荡直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越发就像个普通的女人。

  于是他依旧耐心地问了一遍,「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陆寒时没再说话,打开了中控台。

  半晌,男人又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在闹别扭,准备带你去兜风,既然真的没什么,我们就回酒店。」

  唐初露:「……」

  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说的话隐隐有些钓鱼执法的意思,不想上他的当。

  但是她真的好想出去兜兜风啊!

  见唐初露不说话,陆寒时微微勾了勾嘴角,就踩下了油门,缓缓驶出停车场,直接往酒店的方向开去。

  唐初露以为他真的要直接带自己回去,也顾不得矜持,连忙鼓着嘴巴哼了几句,「你这人怎么这样?难道我不生气,你就不能带我去兜风了吗?郊区我们都还没有来过,路上也没有什么车,你就不能带我出去转两圈?」

  陆寒时的嘴角噙着一抹微微的笑,淡淡地说道:「要绕整个郊区逛两圈,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你想今天晚上都坐在车上?」

  唐初露知道他这样就是松了口,连忙说:「那就随便逛一逛吧,吹吹风。」

  她这副讨好的样子逗笑了陆寒时,也没再说什么,开着车调了个头,在夜景比较好的区域逛了几圈。

  直到唐初露心满意足,他才开回了酒店里。

  回到房间,时间还不算太晚,只有十点多钟,但是从超市出来之后,唐初露就一直在打哈欠,看上去已经很困。

  虽然刚才带她兜了两圈让她神志清醒了不少,但回酒店的时候连电梯还没有下,她又开始打起哈欠来。

  陆寒时本来想哄着她去睡觉,但是唐初露却说什么都不肯去睡。

  她非说自己来精神了,要跟他一起做点什么事情,不能浪费了刚才在超市里面买的那些东西。

  唐初露在这件事情上的反应总是时而害羞,时而大胆,一天一个样,想一出是一出。

  陆寒时无奈的同时,倒也乐在其中。

  于是他低笑着将她拉到沙发上,转身便将她抵住,「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

  说着,他别有深意地停顿了一下,凑到她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他这样子莫名像忠心耿耿但是撒娇讨好的大狗狗,唐初露有些心软,却还是忍不住推了推他,「不如我们……看看电视?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天,感觉还挺累的。」

  陆寒时:「……」

  「既然累,为什么不睡觉?」

  唐初露鼓着腮帮子,伸出手在男人怀里转着圈圈,动作很妖娆,语气却很冰清玉洁,「本来这个时候就是我们两个的家庭时光,在一起看看电视电影挺好的,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睡觉?你难道不想陪我看?」

  陆寒时轻叹了口气,无奈地俯身在她的鼻头上轻轻亲了一口,「好,陪。」

  唐初露朝他粲然一笑,「那我们看电视吧,你是想看财经频道还是国外的电影?」

  说着,她就从陆寒时身上爬了起来,拿起遥控器想要去换台。

  她才刚刚坐好,陆寒时就将她拉进了怀里面,让她枕着自己的腿,又让出一点空间,让她方便去按遥控器。

  他伸手抚着她如瀑布般柔顺滑亮的长发,淡声说:「我很少看电视,你调自己想看的节目就好。」

  唐初露「嗯」了一声,正想着要看什么节目才好,手下随便换了几个综艺,换到一个相声频道的时候,放下了遥控器。

  陆寒时看着屏幕里的男人典型一张喜剧演员的长相,低头伸手捏了捏唐初露的脸颊,「喜欢听相声?」

  唐初露笑着点点头,一脸揶揄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岳姓相声演员。」

  她在男人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陆寒时很少看见她这么没有形象地大笑,低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唐初露看电视里面的相声演员觉得有趣,陆寒时却看着她,觉得她笑的样子很有意思。

  节目结束了之后,唐初露还有些意犹未尽,嘴角愉悦地勾着,拿着遥控器换了几个台,视线一下子就被某卫视播出的歌手海选现场给吸引住。

  她直接放下遥控器,激动地对一旁的男人说:「这就是我那天参加的那个歌手大赛海选现场,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播放我的环节,要不要一起看?」

  陆寒时应了一声,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这才将视线放在了电视屏幕上。

  然后小女人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面蹭了蹭,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想要看自己什么时候出场。

  参加海选的都还是素人,水平也都参差不齐,有的选手虽然唱歌水平不怎么样,但是搞笑的水平却很高。

  当时参加海选的人有很多,但是节目时长就只有一个小时,所以只会选择一些很有节目效果的人剪辑进去。

  唐初露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自己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落,不过在看到莫商出场的时候眼睛一亮。

  「哇!居然有他!」

  唐初露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又听他清唱了一段约德尔调,一边笑一边赞不绝口,「没想到他看上去那么年轻,居然连这么难的唱腔都唱得那么好,还跟我谦虚说不知道能不能过海选,以他的外形和实力应该很容易闯进总决赛吧?」

  他们这还只是北城赛区的海选,唐初露进入的也是北城赛区的决赛,要在这个赛区进入前十名,才有可能去到全国总决赛的赛场。

  陆寒时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屏幕里的人一眼,语气清冷,「你认识他?」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唐初露没有察觉到他神情的不对,点了点头,「对啊,就是那天在海选的时候认识的,你刚才带我去学声音的时候,那个接待我们的小伙子就是他,叫做莫商,你跟柳爷爷说话的时候就站在你旁边,还记得吗?」

  陆寒时眉宇微动,淡淡地回答:「不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还记得很深。

  那个小子眼里面对唐初露的爱慕,非常碍陆寒时的眼。

  唐初露还在看着屏幕,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他现在还在读大学,就已经可以进入深音工作了,他在乐器方面肯定很有天赋,说不定以后能够成为一个大明星!」

  陆寒时听着,声音很是冷淡,「你们在海选现场是怎么认识的?」

  一说到这件事,唐初露就一肚子火,「我那天不是去参加一个研讨会的吗?我的偶像好不容易来国内一趟,所以我就去得很早,那天研讨会和海选是同一个会场,我当时也没什么事做,自己也本来很喜欢唱歌,想了想就报名了,结果看到会场外面停了很多好车,听说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在这里钓鱼的!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都怀揣着一个明星梦,想要参加这种比赛一夜成名,就有很多二世祖想要来钻空子,我刚好也碰到了一个猥琐男,想要过来搭讪被我拒绝了,他就强行想要将我拉上车,还好莫商出现帮了我!还差点跟那些人动起手来!这小伙子虽然年纪也很小,但还挺有正义感的,我觉得他以后一定会火。」

  唐初露话里面都是对莫商的夸赞,说完之后,才意识到陆寒时语气里面的不对劲。

  她仰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阴沉了下来,思索了一下之后,忽然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在男人的脸上摸了一把,笑道:「你该不会是连一个小男孩的醋都要吃吧?我已经跟你结婚了,而且他现在还是个学生,比我小好几岁呢!」

  陆寒时收起眼里的阴鸷,不知道唐初露那时竟然还差点遭遇这种事。

  他本想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但是两人前阵子才冷战和好,他不想多生事端,只是抓着她的手握在掌心里面亲了亲,「听你的意思,是嫌我老?」

  唐初露忍不住笑出了声,「陆大总工,您才二十八不到啊!不是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吗?再说了,就凭您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又有多少大学生能比?」

  「哦?」

  陆寒时果断地抓住了她话里面的关键字,眉毛一挑,「你觉得我比他帅?」

  唐初露嬉笑了一声,在他的脸颊上戳了戳,无比认真地说道:「您是我从小到大生活中见过的最帅的人。」

  「意思是我不如电视里面那些搔首弄姿的男明星?」

  「当然不是!」

  唐初露觉得男人胡搅蛮缠起来比女人还难搞,连忙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觉得你素颜就比那些化妆的男明星要帅得多,虽然我没有在生活中见过明星本人,不过我觉得要是跟你比的话,就算是现在最当红的那个以颜值著称的小鲜肉也不禁打。」

  见她这么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陆寒时轻笑了一声。

  他伸手捏了捏小女人小巧的鼻尖,似乎又觉得不够,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啄了一口,直到她鼻尖有些泛红了,才微微松开,「油嘴滑舌。」

  唐初露嘻嘻一笑,在他下巴上蹭了蹭。

  她感觉两个人现在的相处模式好像有了些微的变化,以前两个人总是相敬如宾,现在越来越习惯向对方寻同认同感和独占欲。

  唐初露一开始跟陆寒时闪婚,只是因为他十分符合自己的择偶要求,长得好看人又老实,赚得不多,很好掌控。

  经历过裴朔年之后,她已经对完美而干净的爱情,不抱任何希望,只要陆寒时能够管住自己不肉体出轨,她也不愿意耗费精力去想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又是不是真的只喜欢自己一个人。

  可不过短短的三个月,她的观点就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的她竟然开始想要陆寒时眼里只看得到自己,不仅仅是想占有他的身体,连他的心也想要,而且是独占。

  可一旦对对方有了占有欲,那就是喜欢的开端。

  只要有了感情,人就有了软肋,就像唐初露之前一样那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到了最后被伤得伤痕累累,再也不敢相信下一段感情。

  就这样吧,她和陆寒时之间,保留着这种朦朦胧胧的好感。

  比喜欢差一点,比相敬如宾的夫妻要亲密一些,彼此欣赏合适,不要有过于真诚热烈的火花,就这样一辈子下去,也挺好的。

  现在的唐初露也依然不相信爱情,但她相信婚姻,相信责任,相信束缚。

  节目结束之后,都没有出现唐初露的身影,连个片段的影子都没有。

  她气呼呼地换了台,「居然不把我唱歌的画面放出来,也太瞧不起我了,难道是我的形象不好吗?」

  陆寒时捏了捏她的脸颊,忽然问道:「如果你真的能在这个节目里面走下去,医院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嗯?」

  唐初露拿着遥控器换着台,听到他这么问,不假思索地说:「医生永远是我的本职,救人扶伤是我的信仰,而音乐只是我的爱好,是我感情的寄托,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是想鱼和熊掌皆得,但如果双方发生了时间上的冲突,我肯定毫无条件选择医院。」

  她脱口而出的这番话没有任何犹豫,语气也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对我自己的认知很清楚,首先我得是一个医生,才能够是其他人。」

  她跟裴朔年不一样,裴朔年想要当医生,也许是出于儿时的梦想,长大了之后在利益面前可以做出妥协,他的职业规划可以放在天平上称重衡量。

  但唐初露不是,她的心里没有所谓的天平,医学是她的所有,这是她骨子里无法被磨灭的印记。

  除非有一天,她的手再也没有办法拿起手术刀,她的眼睛再也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病例,脑子里面想不出任何的医学对策。

  除非是她自己没有了能力,否则她这一辈子都是一个医生。

  陆寒时将她抱进怀里,眼眸很深。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韧性与倔强。

  初遇那年她流下的血,一生中救治的第一个病人,让她真正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医生,也成为一个女人。

  这么多年过去,陆寒时一闭上眼睛,还是能想到那些红。

  泥泞的沼泽地,只有一片荒芜,唯一的色彩来自他和她。

  他受了伤,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流出的血将整块泥地都染红,可她的血只有一点点,在深色的布料上几乎要看不见。

  但那微弱但触目惊心的红,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

  次日去医院上班的时候,唐初露发现自己和裴朔年竟然是同一条路去的医院。

  下车的时候,她跟裴朔年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裴朔年跟在她身后快走了几步,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并肩而立,他忽然问:「今天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最后唐初露并没有答应裴朔年去吃饭,但是答应了他去银行。

  股份变现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唐初露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邀约。

  她上午看了三个病人,中午休息的时候,裴朔年很准时地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她脱掉白大褂,跟裴朔年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裴朔年情绪似乎不太对劲,似乎是对什么事情有点不爽……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异常,但先前毕竟在一起过那么长的时间,唐初露对他的情绪变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两人一起并肩走出医院的电梯,裴朔年很绅士地让她先走,到了停车场之后,直接走向自己的车,为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唐初露坐上去之后,自己系好安全带,等裴朔年从另一边坐上来之后,习惯性地想要探身过去,却发现唐初露的安全带早已经系好。

  他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忍了一上午的情绪忽然就这么裂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踢出你的生活吗?方方面面,角角落落,连一丝缝隙都不肯给我留?」

  唐初露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说起了这样的话,沉默了一会,强调道:「裴朔年,我们已经结束很久了。」

  裴朔年伸出的手握成了拳头,手背上抚着几条青筋,用力到指尖发白。

  他似乎是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把唐初露直接揽进怀中的冲动,踩下了油门。

  他开极快,车身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医院,唐初露感觉这个身子都晃荡了一下,要用手用力地拉住手环,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裴朔年!你疯了开这么快!医院外面人流量这么大,撞到人了怎么办?」唐初露忍不住失声叫了一句。

  裴朔年却忽然满足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分手之后,他似乎很少看到唐初露这么情绪激动的时刻,她总是用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面对着自己,好像他永远没有办法再激起她的任何情绪。

  现在这样生动的唐初露,对他来说很是久违,他本来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现在却才发现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想念。

  连她发脾气的样子都想得发疯。

  看着他莫名其妙笑起来的样子,唐初露收敛了自己的怒气,就这么看着裴朔年,低低地说了一声,「疯子……」

  裴朔年还是那样笑着,只是嘴角的弧度收敛了一些。

  他什么都没说,放慢了速度,将车窗摇了下来,车子里面沉闷的空气才稍微流通了一些。

  唐初露也摇下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色,缓慢地呼吸着。

  「听歌吗?」裴朔年忽然问。

  唐初露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裴朔年正要去打开音乐播放器的手顿在了半空中,随即有些尴尬地收了回来,笑了笑,「你以前坐车的时候是一定要听歌的,现在这个习惯改了吗?」

  唐初露觉得跟自己的前任追忆以前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但两个人毕竟是过去银行取钱的,也不好下了他的面子,只十分敷衍地「嗯」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下文。

  裴朔年当然看得出她抗拒的态度,嘴角微不可闻地往下抿了抿,没再说话。

  车里又陷入了新的沉默之中,唐初露倒是自在了不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有些灵魂出窍。

  裴朔年随手点开导航,有些烦躁地扯开西服领子,轻轻呼出一口气。

  自从搬家之后,他失眠的症状好了不少,先前每次一回到充满了他和唐初露回忆的家里,每天晚上就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梦里面全是唐初露背对着他跟陆寒时离开的背影。

  任凭他在身后怎么追赶,前面的人丝毫没有任何回应。

  可镜头一转,他又看见了另外一个画面,唐初露在家里面,一个人孤单地等着他回来,蜷缩在沙发上,小小的身子透着平日里面不曾见的软弱和孤寂。

  而他却穿梭在各种声色场所,端着酒杯和各种各样的成功人士把酒言欢,美女在怀。

  那些女人都很漂亮,浓妆淡抹、烟环肥瘦、各种类型的都有,有时候在他身上,有时候在他身下,她们最知道怎样取悦男人,比那个整天只知道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的唐初露有女人味不少。

  至少有一段时间他是这么觉得的。

  他完全迷失自我,醉心于声色犬马之中,将家里面还在等待着他的那个人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那个时候的裴朔年是怎么想的来着?

  他安慰自己,哪怕唐初露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也会理解他的。

  在商场上谈生意的男人,哪个不是这样?逢场作戏而已,他始终最爱的还是唐初露。

  可到那天他毫不犹豫地解开了唐春雨的扣子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好像已经走得太远了。

  什么东西吞没了他,他又被什么东西给腐蚀了。

  他和唐初露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他不禁反问自己,他还爱唐初露吗?

  他爱的到底是这个人,还是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

  裴朔年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可还没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金钱和权利又再次将他淹没。

  他马不停蹄地沉浸在权力场的角逐之中,忘掉了自己对那个女孩的爱。

  他以为自己不爱了,所以放纵自己堕落,对于唐初露越来越敷衍,后来终于被她看到自己和乐宁拉扯在一起的样子,他没有任何解释,直接跟她提出了分手。

  他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当时放手得太干脆,否则现在苦苦思念的模样也不会太难看。

  他不是不爱了,只是被花花世界迷住了眼睛,忘记了自己还爱着。

  等他现在记起来了,那个人已经不在原地等着他。

  因为之前该走的程序都已经走过,所以这次的公证几乎没有费多少时间,两人签了字之后,就可以直接进行资产转移。

  其实这件事情裴朔年早就已经做好,不过是为了以后还能有个机会再见唐初露,一直拖着没有实行。

  今天之所以突然想起这件事情,也是因为早上他来上班的时候,刚好碰到蒋宝鸾带着那只橘猫从唐初露家里出来。

  两个人是在电梯里面遇到的,蒋宝鸾一只手提着猫砂猫粮,另外一只手抱着盒子,那只肥胖的猫咪就懒洋洋地躺在里面,一点都不怕生。

  蒋宝鸾在莳鹭小区看到他的时候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然后瞪了他一眼之后就趾高扬气地离开了。

  裴朔年的视线却一直紧跟着她,半天没有移开。

  他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到了医院,怎么也没有想到,唐初露现在竟然连他给的一只猫都不愿意再养。

  他以为搬到了唐初露楼下,就能和她更近一些,可他对自己和唐初露之间的距离依然束手无策。

  裴朔年着急了,慌张了,所以在医院的电梯里面碰到唐初露的时候,才突然这么沉不住气,提出要她跟自己一起去公证的要求。

  他实在忍不了了,他想现在就一直跟唐初露待在一起,他已经没办法把这个机会留到最后,他现在就想看着唐初露的眼睛告诉她——

  求求你,别把那只猫给别人养。

  求求你,别不要我了,我知道错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唐初露便收好那张单据,起身准备离开,「金额我已经核实好了,没有错误,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医院了。」

  裴朔年深深地看着她,在她准备走的时候拉住了她的胳膊,「你是坐我的车来的,让我送你回去吧。」

  唐初露看了看时间,摇了摇头,「不用了,寒时的公司就在旁边,我刚好过去看看。」

  裴朔年还想张口挽留几句,唐初露已经挣脱他的手臂,匆匆离开。

  她还像以前一样喜欢穿宽松休闲的衣服,脚上常年都是一双平底鞋,几乎不怎么穿高跟鞋,但背影依旧纤细好看。

  有一段时间,裴朔年看惯了商场上的一些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摇曳生姿的背影,不免觉得唐初露这样清汤寡水的打扮有些没有女人味。

  如今看来,他当初错过的也许是他一生中最美的风景。

  公证的银行离霜降公司很近,步行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唐初露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走到霜降楼下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一次没有找错路。

  她第一次来陆寒时公司的时候,转了半天没有找到公司大门,之后来的几次,也差一点绕错地方。

  她天生就有些路痴,方向感很差,认路只能靠各种地标,像霜降公司这种一整栋宏伟的大楼,看上去明明就在眼前,但还要七拐八拐走很久才能到的地方,最是让她头疼,哪怕是开了导航,有时候也会迷路。

  她小跑了几步进了公司大门,门口的保安已经认识她,恭恭敬敬地将她送到电梯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过来的时候,总觉得公司里面的其他员工看到她,眼里面似乎有些畏惧,一个个都低着头跟她打招呼,不敢跟她对视。

  唐初露经过秘书室的时候,想到之前那个在洗手间嚼舌根的两个女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两个人的身影。

  她没有多想,直接走到陆寒时的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门并没有关,她顿了一下,伸手将门推开,看到里面的场景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

  办公室里,陆寒时正坐在椅子上,眼睛闭着,微微靠在身后,似是在闭目养神。

  而周绒绒站在他身后,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将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一双手柔弱无骨地按在男人的太阳穴上,低着头对他浅浅地笑。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唐初露一眼就能够看得出周绒绒眼里的爱慕。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在周绒绒的脸缓缓凑近陆寒时的时候,忽然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声音不大,却是一下子就惊到了周绒绒。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唐初露时,下意识地收回了手,「唐初露……」

  陆寒时听到动静,也微微睁开了眼睛,墨色的眼眸在看到门口的唐初露时,一点一点聚集了光线。

  他坐起身,没有察觉到身旁周绒绒和唐初露之间那暗潮涌动的氛围,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朝唐初露勾唇道:「怎么过来了?」

  唐初露勉强对他扯起一抹笑容,缓缓地走了进来,看都没看周绒绒一眼,直接站到陆寒时身边,「想你了就过来了,怎么,不行吗?」

  陆寒时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眼里带着一抹笑意。

  周绒绒被两个人晾在一边,看着他们的互动,感觉他们之间有一种别人都插不进去的磁场,同时又有一种被正室云淡风轻地羞辱的感觉。

  陆寒时见唐初露在一旁站着,正要起身,却被她扶着肩膀按了下来,「不用了,我过一会儿就走。」

  陆寒时微微蹙眉,牵起她的手,「特意过来,就待这么一会儿?」

  唐初露又笑了笑,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可不敢呆太久了,怕打扰了你的好事,刚才我过来是不是吓到了你们?我看周小姐好像表情有一些惊慌。」

  闻言,陆寒时的视线在周绒绒脸上扫了一眼,但很快收了回去,没有任何的停留,又看着唐初露,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瞎说什么?」

  周绒绒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见陆寒时连看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低声道:「那你们聊,我就先出去了,邵朗那里还有点事情等着我去做。」

  陆寒时「嗯」了一声,没有任何挽留。

  周绒绒眼神一暗,能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无力地闭上嘴,转身离开了。

  门一关上,唐初露就收起了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冷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将手里的一份文件扔在桌上,「刚才我已经跟裴朔年做了公证,股份的钱已经全部变现,你可以拿去开公司了。」

  陆寒时挑眉看着她,刚要伸手去拿,唐初露忽然又将那份文件拿了回来,恶狠狠地对他说:「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面勾三搭四,你死定了!」

  说完直接将文件拍在了他脸上。

  陆寒时一点也不恼,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东西,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确定裴朔年并没有让她吃亏之后,才气定神闲地塞了回去,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用不用我给你写张借条?」

  「你少跟我打岔,夫妻共同财产写借条有什么用吗?」唐初露恨恨地说:「你刚才跟周绒绒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在办公室里面做些什么事情?」

  陆寒时有些无奈,拉住她的胳膊,直接将她扯在自己的腿上坐好,捏了捏她的脸,有些用力,「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要真是做些什么事情,难道会连门都不关?」

  「谁知道呢?反正你和周绒绒的关系那么好……」

  「只是朋友而已,这也要吃醋?」陆寒时对她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又觉得她这幅别扭的小模样有些可爱,「她有男朋友的。」

  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别的意思,但唐初露听他这么说,总觉得他是在为那个周绒绒辩解似的,忽然就转过身子,面对面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凶狠地说道:「我不管,反正她以前喜欢过你,也许现在也还喜欢你,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陆寒时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小女人坐在他身上,比他还高出一些,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和她对视。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往下压,在她嘴上亲了一下,过了很久之后才松开,声音低低哑哑的,「知道了,老婆……」

  唐初露的脸顿时通红。

  从霜降出来之后,她不仅脸是红的,脸整张嘴唇也红了起来,不仅红,还有些肿,眼睛里面满是波光粼粼的水光。

  唐初露从电梯里面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时,连忙捂着脸,匆匆去了公司旁边一家便利超市买了墨镜和口罩戴上。

  该死的陆寒时!

  她在心里恨恨地想,都不会体谅一下她下午还有工作吗?她到现在都还有些腿软!

  打车回去的路上,她忽然接到了蒋宝鸾的电话,那边一接通就说:「露露,你猜我今天在莳鹭小区遇到谁了?我竟然在电梯里面碰到了裴朔年!」

  唐初露眉头一皱,「你怎么会在那里碰到他?」

  「不知道,反正他穿得西装革履的,一大早跟我一起挤电梯,而且他看到我抱着程序员的时候,脸色忽然特别难看,恨不得当场杀了我的样子!」

  蒋宝鸾在那边时分得愤愤不平,「不是!他凭什么在那里对我摆脸色?我没上去给他两个耳光就算好的了!」

  唐初露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电话那头说道:「他应该是有什么客户在那边,不用管他,反正他已经把猫给我了,我怎么处置都不关他的事。」

  「就是!这男人也真是恶心,故意想要用猫来挑拨你和陆寒时,结果你转手把猫送给我,他竟然还在那里不乐意,就许他恶心你们,不许我们恶心他吗?」

  蒋宝鸾还在那头叽里呱啦,说了一串裴朔年的坏话,才心满意足地挂断。

  唐初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在想他们小区有哪个人是做生意的能够跟裴朔年挂上关系。

  那么一大早就出现在他们小区的电梯里,应该是个很重要的客户吧?想着想着,她摇了摇头,反正裴朔年的事情已经跟她没任何关系了,想那么多干嘛?

  回到医院之后,唐初露才刚刚看了第一份病例,关肃就敲门走了进来,「唐医生,那名孕妇拒绝配合跟家人沟通,医院那边商量劝她转院。」

  唐初露将手里的病例放下,皱着眉头道:「中心医院已经是北城医疗水平最高的了,如果我们医院都不接的话,其他的医院不可能收治一个孟买血的孕妇。」

  「我知道。」关肃的神情也有些严肃,目光清冷地看着她,「这件事的决策人是裴朔年,他希望你到他的办公室跟他详细讨论。」

  他算是知道一点唐初露和裴朔年之间的一些往事,也看过乐宁在唐初露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观察着唐初露的表情。

  果不其然,她整个人眼里都透露着不耐烦,直接将手里的笔摔在了桌上,过了很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行,我现在就去找他。」

  裴朔年的办公室被人一脚踹开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惊讶,只是跟其他面面相觑的医生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让他们先下去了。

  这几个医生虽然对乐宁那种走后门的人瞧不上,但是对裴朔年还是有几分尊敬的,闻言都纷纷离开。

  只是经过门口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了气势汹汹的唐初露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她气成这样。

  几个医生离开之后,刚刚关上门,唐初露就忍不住要对裴朔年吼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让医院收治那个孕妇?你知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很有可能没办法平安的生出那个孩子!」

  对于她一连串的火气,裴朔年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波动,反而平静地对她招了招手,语气温柔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收治她……」

  他顿了一下,表情更加柔和,「别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刚才那么用力,脚没踢痛吗?」

  唐初露再也受不了他跟自己说话的语气,直接冲到他面前,忍无可忍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好吗?我们来个了断。」

  裴朔年脸上的温柔这才稍稍褪去,将一份文件推到了他面前,「露露,海城有个医学研讨会,你是医院的顶梁柱,应该由你去。」

  唐初露:「……海城的医疗水平比我们这里更发达,你确定让我去医院也有更多资历深的医生,我还年轻……」

  「露露。」裴朔年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你想收治那个孕妇,是有风险的,你可以不为自己的前途打算,但我不能毁了你。」

  唐初露沉默了一会儿,「意思是如果我想继续接手这个孕妇的话,就必须参加海城那个医学研讨会?」

  裴朔年看着她,「我不会害你。」

  「……好,我去。」

  裴朔年这才露出一个笑容,「乖,听话就好,现在去收拾东西。」

  唐初露一愣,「现在是什么意思?研讨会是什么时候?」

  「明天正式开始,下午你回去收拾行李,晚上就跟医院的车一起去海城,医院总共有三个名额,另外两个医生会跟你一起,你们会一起在海城待上两个星期。」

  这实在有些突然,唐初露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必须要今天下午过去吗?过去两个星期的话,我需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必须去。」裴朔年打断了她,知道她嘴里说的家里人代表着谁。

  在工作上的事情,她从来不会跟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交代,那个人只能是陆寒时。

  「露露,你如果想收治那个孕妇,就一定会给医院承担风险,所以我们需要你在这次研讨会上为医院争光,懂吗?」

  唐初露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了。」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裴朔年一眼,转身便出了办公室,「我会尽我一个医生的所能,做一切我能够做的事情,去救人。」

  她关上门,裴朔年的眼眸猛地一颤,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句话,是大学的时候他自己亲口说的。

  她还记得,他却早就忘记了。

  ……

  还好陆寒时对她的突然出差表示很理解,这让唐初露松了口气。

  从北城到海城的距离不算近,等她到了海城医院的时候,才发现那边竟然给他们每人都配了一个助理。

  而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助理竟然是乐宁,而且这段时间她还必须跟乐宁一起住在酒店。

  乐宁见到唐初露的时候没有一点惊讶,反而还很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两个人是一行中唯一的两个女性,所以被安排在最好的酒店套间里,离医院很近。

  这种研讨会学术性很高,对每个受邀的医生都是一种肯定,唐初露虽然对乐宁很有意见,也知道她肯定是找了邵华强的关系,才勉强被塞进来,而且这种关系户每年都有,只要不过分张扬,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也没说什么。

  这个世界不光光只靠实力说话,有的时候也需要经营人际关系,讲究背景。

  看来乐宁离开了北城中心医院之后,混得也还不错,居然继续留在了医学界,邵华强对她也还算上心。

  虽然唐初露对乐宁这么巧合地被分配给自己当助理这件事情很是无语,但是她是那种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对任何的意外都能够很快接受的人,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只是做助理而已,大不了重要的事情不交给她就行。

  收拾好行李之后,唐初露找了个借口出去休息一下,一个人来到了酒店的走廊尽头上,这里很冷清,通常不会有人过来。

  她打开手机,心想陆寒时那边应该是在休息时间,不想打扰他,忽然心里一动,打开相机自拍了一张,发了过去。

  她很少自拍,也从来没有给陆寒时发过自己的照片。

  消息刚显示未送达,她就有些后悔了,这样会显得很自恋吗?

  于是她又连忙撤回了那张图片,想要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只是在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陆寒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接起了电话,清了清嗓子笑道:「你吃饭了吗?」

  「在吃,你呢?」

  男人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唐初露点了点头,「等下就去吃。」

  「嗯。」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多余的话语,但是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过了一会儿,唐初露突然说:「那你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有时间再视频。」

  「露露。」那边传来电脑关机的声音,然后是陆寒时有些无奈的口吻,叫着她的名字,「陪我说说话。」

  他的语气带着微不可闻的宠溺,「走得这么急,一个人在那边,还适应?」

  这男人真是有着要命的好嗓子,唐初露忍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适应的?」

  陆寒时轻笑一声,「连发张自拍都要撤回,还不是小孩子?」

  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唐初露发过来的那张自拍,并且存了下来,结果刚刚存好,就发现她已经撤回了那条消息。

  唐初露顿时支支吾吾起来,「你看到了?其实我也不是想要撤回,就是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嗯。」

  「……」

  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唐初露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往角落里面躲了躲,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人会到这边来,基本上都是去酒店楼下吃饭了。

  唐初露压低了声音,对电话那头说:「有人来了,我先挂了,你慢慢吃。」

  她话才刚刚说完,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就停在了走廊口。

  乐宁在这里站定,熟练地从包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然后点燃,蹲在那里吞云吐雾起来。

  唐初露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她对抽烟的人有偏见,陆寒时这个男人也会抽,而且抽烟的时候还该死的帅。

  只是她没有想到像乐宁这样在意自己清纯形象的人,居然会抽烟?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将她拉回了现实,「露露?」

  陆寒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听到手机那头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撞见他们打电话,所以唐初露才急着要挂断。

  他有些不悦,难道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这么见不得光?

  唐初露听到男人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压低了嗓子对电话那边说:「嗯,我回头再打电话给你。」

  她话音刚落,还在走廊口抽烟的乐宁突然听到声音,往这边过来看了一眼,「露露?你在那鬼鬼祟祟的干嘛?」

  唐初露直接挂断了电话,面无表情地看了乐宁一眼,「没什么,打个电话而已,你呢?到这里来做什么?」

  见她一下子就把话题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乐宁看到手上的香烟,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一下。

  又想到唐初露应该早就看到了,便又无所谓地拿了出来,继续吞云吐雾。

  抽完之后还不忘看了唐初露一眼,「我看你是在跟你那个……男朋友打电话吧?看你笑得挺开心的。」

  她也没好意思说那人是小白脸,毕竟她现在不想跟唐初露闹得太僵。

  唐初露不喜欢她这幅好像还是自己好朋友,可以互怼的语气,忍不住道:「是又怎样?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她说完不打算再理会乐宁的说辞,准备从她身边绕开,去楼下吃饭。

  乐宁却忍不住叫住了她,她在唐初露的脸上打量了很久,一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情绪,只能哼了一声,「不管你那个男朋友跟邵朗有什么关系,总归不是他的,看在之前的情分上,我劝你一句,你套不住裴朔年,更加套不住别人,还是趁早找个老实医生,好好过日子,你也二十三了,别再折腾了。」

  这话的讽刺意味很浓,唐初露无所谓道:「所以你就找了邵华强那样的?他皮肤都皱得更核桃一样了,你不还是折腾得起来?」

  「你——」

  乐宁手里面还夹着烟,有些不满地打断了她,「你知道我跟邵华强之间的事了?」

  唐初露淡淡地笑了一声,语气不明,「也许吧。」

  她刚要走,乐宁有些犹疑地叫住了她,「这次研讨户是学术性质的,你应该不想被其他的事情模糊焦点吧?我不戳穿你,也希望你别戳穿我。」

  「随便。」唐初露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好被戳穿的,但也没那个闲工夫去嚼舌根,于是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吃饭完之后,两人都相安无事,只是洗完澡之后,她又给陆寒时打了通电话,交代几句。

  她这次也没有刻意地避开乐宁,就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打完电话之后就回了房间。

  乐宁表现得对她的那通电话很感兴趣,忽然贼兮兮地问:「唐初露,你的男朋友到底是干什么的?他真的跟邵朗认识吗?他是不是男女通吃,连邵朗也是他的客户啊?」

  唐初露的嘴角有些抽搐,她是真的不明白这女的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样的,明明就跟她不对付,还在打探别人的隐私。

  「这是我的私生活,就不用跟你报告了吧?」唐初露语气已经很冷淡。

  既然她并没有跟自己撕破脸皮,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先开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她一直贯彻的理念。

  乐宁切了一声,但还是有些好奇地忍不住想问:「你虽然不是什么大美女,但长得也不丑,至少跟裴朔年在一起过,怎么也得找个有钱的吧?他工资怎么样啊?你那个男朋友长得还挺帅,赚得多吗?」

  她的话里有话,绵里藏针,明里暗里都有些瞧不起唐初露的意思。

  乐宁现在唯一能在唐初露面前找回场子的事情,就只有邵华强,再怎么说也是北城商会会长,不比一个吃青春饭的小白脸强?

  也就是裴音媛这个胆小怕事的以为陆寒时身份会有什么不同,搭上了邵朗又怎么样?那钱都是隔了好几层的,光这一点,她唐初露就比不上她。

  当初裴朔年跟唐初露在一起的时候,可没怎么在她身上花过钱,甚至还要唐初露倒贴。

  但是裴朔年却在她乐宁身上大方得很,砸钱从来都不吝啬,这就是区别。

  乐宁这阵子忽然消停不少,都没有再对唐初露阴阳怪气,甚至也开始越发讨好起她来。

  有时候,医生同事们共同讨论一个项目的时候,她作为一个助理插不上话,很多东西也弄不明白,就会缠着唐初露给她讲解。

  她明明是最不认真,最不专业的一个,可是因为总是问问题的表现,还被别人认为是上进好学。

  这种事情多了之后,唐初露也有些不耐烦。

  但她天生就不怎么会处理这些人情往来的东西,除了学术上的问题,也很少跟别人交流,在其他那些医生眼里,她有些不好相处,反倒是谄媚讨好的乐宁更加有人缘。

  这些唐初露都可以忍受,她的工作态度就是要保证效率,还有完全集中的注意力,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分散精力。

  但乐宁似乎越来越过分,她开始不怎么说邵华强的事,反而更多关心起陆寒时来。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听陆寒时,有时候甚至会趁唐初露跟陆寒时打电话的时候在一旁偷听。

  对于这种行为,唐初露忍无可忍,每次跟她三令五申不允许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但她还是会我行我素。

  有次两人在酒店休息,她把手机放在床头,只是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乐宁在摆弄自己的手机。

  唐初露连忙跑过去一看,发现她在偷看自己跟陆寒时之间的聊天记录。

  陆寒时一向是一个沉默话少的人,就算聊天也都是言简意赅,只不过两人聊天的频率还算频繁,没事的时候就会说一两句。

  但是陆寒时更倾向于用打电话的方式,所以消息也不算特别多。

  唐初露有些生气,拿过手机冷声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偷看别人手机干什么?」

  乐宁却不以为意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初露一眼,「我看你跟你男朋友也不见得有多恩爱,他给你发信息都这么冷淡……」

  唐初露收起手机,冷淡地说道:「乐宁,我跟你也不是很熟,不管我跟他的感情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乐宁脸色一沉,本来想叫嚷起来的,但是想到什么似的,便闭上了嘴巴脸色。

  她恍惚了一下,随即破天荒地居然跟唐初露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好奇,毕竟咱俩以前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但是我没有恶意,如果冒犯到你的话,我想说声抱歉。」

  唐初露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不太相信这是乐宁能够说出的话来。

  但是看她态度诚恳,脸上也找不出其他的异样,便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

  之后的几天,她都习惯了在走廊尽头给陆寒时打电话,只不过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会到另外一层楼的楼梯间,避免跟过来吸烟的乐宁打照面。

  今天刚结束会议,唐初露正跟电话那头说着话,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高跟鞋声。

  她心里面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楼梯口乐宁探出了一个头,跟她打了个招呼,「露露,又跟男朋友打电话?」

  唐初露心里面一烦,压低了声音对电话那头说:「你等一下,有人过来了。」

  随即抬头看向乐宁,语气里面颇有不耐烦的意味,「你有什么事吗?」

  乐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我刚才去楼下买东西,刚好经过这一楼听到有人打电话,听声音有些像你,就过来看一眼,没关系我不打扰你,你继续打吧。」

  说完了,她真的把手里面买东西的袋子提起来,在唐初露面前晃了晃,然后转头就走,没有再说多余的废话。

  唐初露心里面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总感觉自己的生活被人监视了一样,但是看她的行为又不像是监视了自己。

  她沉吟了片刻,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低沉清冽的声音,才将她拉回神来——

  「你还有助理?」

  「就是那个乐宁啊,真是无孔不入,我烦都要烦死了。」

  「乐宁……你以前的情敌?」男人的话里面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唐初露眨了眨眼睛,准备装傻,对着电话那头说:「什么情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语气一沉,淡道:「等你回来再收拾你。」

  唐初露抿着嘴角笑了笑,挂完电话之后就回了酒店房间。

  一打开门,她就看到乐宁正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吃着零食,包装袋随地乱扔,甚至嗑的瓜子也都扔到地上。

  唐初露本来不想跟乐宁说话的,但是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乐宁,我是认真的,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偷听我讲电话?」

  乐宁愣了一下,听到唐初露是在喊自己之后,脸色突然有些难看,但是忍住了心里的怒火,勉强自己点了点头,「刚才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这样了,不好意思哈。」

  这回轮到唐初露傻眼了,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变得这么有礼貌。

  她还有一些不适应,只能说了一句,「那你注意一下,上床之前把那些瓜子皮给扫干净。」

  她说完之后,就直接上了床,心里面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是真的不想跟乐宁相处,但这毕竟是医院的安排,她不能够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拖慢了进程。

  乐宁脸色平静,但就在她上了床之后,表情突然垮了下来,眼里面闪着不甘心的怒火。

  唐初露,你给我等着瞧!

  过了这次研讨会之后,我就不信还会有男人喜欢你!

  你不是男人缘很好么?走了一个裴朔年,又来一个陆寒时,什么好男人都围着你转,凭什么?

  乐宁又忍不住想到自己现在的遭遇,脸色越来越阴沉。

  她现在只能在邵华强身边讨生活,动不动就被打骂,为了这个助理的位置,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膝盖差点碎裂,浑身上下都是伤。

  邵华强那个混账,现在不肯折腾邵夫人,就来折腾她,把她当作出气筒!她本来也应该是个受人敬仰,万众瞩目的医生,都是唐初露害了她!

  研讨会中程需要去郊区实验室参观,医院准备了大巴接送这些医生。

  唐初露先上车,乐宁很自然地坐在了她身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熟一点,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

  唐初露闻言往周围看了一眼,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这些天两人住在一间房间,都被乐宁缠惯了,她不能在研讨会期间要求换助理,只能忍着。

  乐宁顿时喜笑颜开,从包里面摸出一些零食递给唐初露,招呼她吃。

  唐初露拒绝,说自己晕车不适合吃这些东西,乐宁这才作罢,自己一个人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实验室的地点是在郊区的河边,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所以车程比较长。

  唐初露本来准备小小地睡一会儿,刚闭上眼睛,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她连忙接起,便听到那边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弟妹!你去海城玩怎么都不叫上我?我昨天才知道你的别的市里面去了,本来想去找你玩的,你也不在海城,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然后那边又是周绒绒有些无奈的声音,「你怎么突然和唐初露这么熟?」

  「我跟我弟妹熟悉,关你屁事?」说着,他别有深意地对周绒绒眨了眨眼。

  周绒绒懒得配合他,转过头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唐初露没听到周绒绒的声音,笑了笑,「我在北城的时候,也没见你找过我玩,说,是不是陆寒时让你打电话来的?」

  邵朗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避开话题,「弟妹,我听说你是去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是吗?你那边好不好玩?你现在在干什么呀?是不是有很多厉害的医生都在?」

  唐初露一一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说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往周围看了一眼说道:「我现在要去郊区的一座实验室参观。」

  她话才刚刚说完,那边就传来邵朗雀跃又向往的声音,「实验室吗?会不会有人体标本之类的?你到时候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给我看!」

  唐初露笑着解释:「这恐怕不行,都需要保密的。」

  「那好吧……」

  电话那头,邵朗挂断之后,便有些无奈地看着一旁的男人,「老陆,你要是想媳妇了就自己给她打个电话,让我这个外人插一脚算怎么回事?」

  陆寒时沉默地站在一旁,脸色很冷淡,「今天已经打过三次。」

  邵朗:「……所以你是觉得打得太多了,有些不好意思再打了?」

  陆寒时没有说话。

  邵朗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这是怎么黏人又别扭的陆工啊!明明自己想媳妇了,还傲娇起来了!

  没有理会邵朗的调侃,陆寒时手指在桌上轻点,嘴唇的线条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他不说话的时候,眼底像是坠满了千年的寒冰一样,让人难以接近。

  半晌,他才抬起头,淡淡地看向邵朗,说道:「查清楚她是在哪里的实验室参观,派几个保镖暗中保护她,顺便帮我查一下乐宁这个人的背景,以及她背后在做什么小动作。」

  「行。」邵朗严肃地应了声,他知道这个关系到唐初露的安全,所以不会开玩笑。

  不过他是真的觉得,弟妹只是去参加个研讨会,还是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会出什么事情?这老陆会不会有点太关心她的安全了?

  ……

  在大巴抵达终点之前,唐初露就已经醒了过来,她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包,见旁边的乐宁还在沉沉地睡着,那些吃过的零食包装就这么散漫地堆在地上。

  她有些看不过去,推了推乐宁,低声说道:「乐宁,醒来了,地上这些垃圾袋子你收拾一下。」

  「唔……你别吵我,让我多睡一会儿!」乐宁的起床气很大,就算是在外面也难掩她自私懒惰的性格。

  唐初露抿着唇,看周围已经有人被乐宁给打扰到了,便也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帮她把垃圾收拾好。

  等到她把这些都处理好的时候,大巴已经抵达了终点,猛地一个刹车,车上正在睡觉的人全部都往前倾了一下,包括乐宁。

  她猛地撞上了前面的座椅,痛得她嗷嗷直叫,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捂着自己被撞红的额头,先是惨叫了几声,随即不明就里地瞪向一旁的唐初露,把火发到了她身上,「我不说了我不起来了吗?你干嘛呀?你非要看着我难受你才舒服是吧?你这个人对我是不是什么偏见?」

  她话音刚落,从后排走到前面的一个医生便忍不住喝止了她,「这是司机急刹车而已,你自己睡着了没有反应过来,凭什么怪到别人身上?」

  「我——」

  乐宁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但是看到面前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医生,也只能咬着自己的下唇,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见男医生并没有对自己怜香惜玉的意思,她这才忍住眼睛里面的泪水,随即又看了一眼唐初露,什么话都没有说。

  唐初露冷笑了一声,直接站起身子,「乐宁,如果要说谁对谁有偏见的话,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自问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倒是你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我,我还想问为什么呢?」

  乐宁明显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敛下眼里面的厌恶,小声说道:「对不起,露露,我起床气太大了,我以前一直有这个毛病,想要改过来,你是知道的,但是这个习惯跟随了我很多年,一直都没有办法,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的话,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唐初露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一拳打下去就像打在了棉花一样。

  她张了张嘴,觉得再追究下去也去没有什么意思,便没再说什么,只让乐宁让开,她要出去了。

  乐宁连忙给她让了个位置,看她手里面提着一个垃圾袋,又连忙伸出手对唐初露说:「露露,我帮你拿,下车的时候我把你给丢掉。」

  唐初露:「……」

  所以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脸皮厚的人总是要比那些要脸的人活得更好一些。

  唐初露不喜欢在公众场合闹得太难看,经过这么一闹,车上就只剩下她和乐宁,在队伍的最后面进了实验室,都看不到前面的人。

  两人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依然没有看到前面队伍的人,且走廊里黑漆漆的一片,看上去十分骇人。

  唐初露的心里渐渐沉了下去,她并不怎么认路,但此时也知道两人走错了地方。

  在听到远处一阵石头敲击钢管的声音之后,她猛然顿住了脚步,喊了一声:「乐宁?」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周围只有猎猎的风声。

  她暗叫不好,刚想回头走,突然就感觉到后脑勺被人猛地敲击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呼救,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唐初露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脑袋被人重击过后,有一阵钝痛,耳旁甚至传来一阵耳鸣的声音,让周围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清晰异常又无比迟钝。

  唐初露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察觉到自己身上还能动作,便松了一口气,保持着昏迷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周围是一片昏暗的景象,她被绑在一个摇椅上,手脚都被绑死了。

  她稍微动一下,这个摇椅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在本就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令人发毛。

  看来把她绑在这里也是故意的,只要她一醒来这个摇椅就会发出声音,提醒绑架她的人,她已经醒过来了。

  她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深呼吸了一口气,尽管心里已经充满了被绑架的恐惧,但还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在的情况。

  这件事情绝对跟乐宁脱不开关系,但是唐初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乐宁背后绝对还有其他的人,她虽然嚣张跋扈,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缜密的思维,能干出绑架这种事情!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裴朔年,或者是邵华强,跟乐宁有关系的人,她想不到其他人。

  但是眼下不管再怎么怀疑别人,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逃出去。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绑架的自己,就在这么多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件事情,就说明起码他们没给自己留后路,对绑架的事情很有信心,甚至能笃定她会回不来……

  唐初露越想越心凉,因为这些人的目的也许就是奔着自己这条命来的,不然的话不会到现在都把她就这么放在这里,至少会让她说出可以供他们勒索的人的名单。

  她咬了咬牙,冷静地在周围环视,希望可以找到能够割开绳子的东西。

  然而周围除了几张凳子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就是一间空空的房间。

  唐初露心里涌上一股绝望的感觉,却没有表现出来,强装着冷静,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你一定可以逃出去的,医院还有几台手术等着你去完成,你一定要逃出去……

  就在她冒冷汗的时候,大门突然被粗鲁地破开,进来两个彪形大汉,骂骂咧咧地冲她走了过来。

  「哇!大哥,这小妞长得还挺漂亮的,身材也带劲,不如我们……」

  「不如你个大头鬼不如!」

  被叫作大哥的人狠狠地骂了一句,「要是平时爽了就算了,这等会是要送去卖的,你要是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味道,卖不出去的话你还想要钱啊?」

  「也是……这次乐小姐送来的确实是个不错的货色,据说这娘们还是个知识分子,可惜了。」

  「你管那么多?有钱赚就行!」

  大汉冷哼了一声,见唐初露已经醒了,上来就准备抬她走。

  唐初露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竟然要卖掉自己,心里一阵害怕,咬着牙看着面前两个彪形大汉的靠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我知道你们想要钱,如果放我走的话,我会给你们双倍的钱。」

  那两个大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你别在这里跟我们耍什么花招,你这一票我们能赚五百万!看不出来,你还挺值钱的。」

  「五百万是吧?」唐初露深呼吸了一口气,但还是强装镇定,「只要你们放我走,我马上给你们写一张一千万的支票。」

  「你以为我们是小孩子?你给我们写一千万的支票,然后放你走,要是你没有一千万,或者银行查起来的话,我们兄弟俩不就惨了?」

  大汉说完之后,又看了唐初露几眼。

  能够让人这么大费周章地去绑架,想来应该也是有些背景的,一点小钱肯定能拿出来。

  他突然笑了一声,有些猥琐地看向唐初露,「这样吧,你给我们写一张空头支票,我们就给你提供一个逃跑的机会,怎么样?」

  唐初露抬起头,「什么机会?」

  大汉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扔到了唐初露脚边,「等下会有人带你去一个地方,期间会有一段车程,你可以用这把刀自救,至于最终结果怎么样,就看你的造化。」

  唐初露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两人未免太贪得无厌,看着那两双肥腻的手递上来的支票,她咬了咬牙,还是签上了名字。

  果然,她才签完支票,门口就又进来几个黑衣人,两个大汉帮她松了绑,然后将那支小匕首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唐初露连忙将匕首藏好,顺从地跟几个黑衣人出了地下室,然后上了一辆保姆车。

  只是她前脚刚上去,下一秒,手里一空,那个大汉便将那把匕首也抢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小妹妹,教你一个道理,就是千万不要相信混混的话!」

  霜降公司。

  邵朗看着电脑上不动的小点,忍不住道:「他们参观实验室,一步都不挪动的吗?」

  他们公司定位的精度可是很高的,唐初露这半天都没走一步,还说是去参观实验室?

  陆寒时眼眸闪动,想到唐初露现跟乐宁在一起,忍不住说了声,「打个电话过去。」

  邵朗听话地打了过去,然而那边是忙音。

  陆寒时的眉头皱了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个过去,还是忙音。

  他看了看时间,正准备再打过去,突然手机打进来另一个电话,是他派去暗中保护唐初露的人打来的。

  他心里顿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半小时前太太和乐宁小姐下了车,但是一直没有出现,我们过去找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电话那头传来保镖的声音。

  「半小时前就不见了?」陆寒时猛地站起身子,一只手按住自己的眉心,声音很冷,「我让你们去保护她,你们就是这么保护的?现在就去给我找,找不到都给我滚蛋!」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太阳穴一阵惊跳。

  他早该察觉到的,唐初露跟乐宁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该采取行动,不该放任她。

  陆寒时沉默了很久,才睁开眼睛,对一旁一脸担忧的邵朗说:「现在给我准备去海城的直升机,马上,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赶到。」

  说着他起身就要离开,周绒绒忍不住要挡在他面前,「寒时,你别太大惊小怪了,唐初露这么大一个人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陆寒时甚至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跟她擦肩而过。

  ……

  唐初露被押上保姆车,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到了海城最大的一个地下酒吧。

  她的眼睛被蒙住了,虽然看不清眼前的情形,但是大概能分辨出酒吧的那种氛围。

  身边守了至少五个黑衣人,根本不可能有逃跑的机会。

  那把用来防身的匕首被之前那个大汉收走,她的手里现在只拿着一把修眉刀,是刚才趁着他们绑自己的时候,在化妆包里面偷偷拿的。

  只不过现在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唐初露的黑布一直没有掀开,都由身旁的人拽着她走,她走得踉踉跄跄,最后干脆是那些人驾着她往里面走。

  他们都以为她看不见,实际上这黑纱并不是密不透风,有时候能够看见一点东西,她能够看见酒吧里觥筹交错的大致景象,但是没看清酒吧的招牌。

  最后他们在酒吧走廊最里面的一间房停下,她被直接往里面一扔,没站稳,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咚」地一声,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震碎了一样,难受得要命。

  然而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一阵皮鞋的声音就由远而近地响起,在她面前站定,蹲下,然后挑着她的下巴,将她的黑纱给扯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有些难以适应,微微眯了眯眼,眼前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正贪婪地看着面前的美餐,眼睛里面射出猥琐的光芒。

  「啧啧啧小可怜,你真是个小可怜。」

  油腻男色迷迷地打量着唐初露,伸手就在她领口抹了一把,「果然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这几百万花得值!」

  几百万?

  唐初露强忍住那股被触碰的恶心,小心分析着,要是油腻男只出了几百万,但是办事的小弟却也拿了几百万,这不符合常理。

  只能说明,她是被卖了,而且并不是一次性,以后也许会长期被买卖。

  这种想法让唐初露汗毛倒立。

  就算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是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害怕惊惧,身子下意识地颤抖着。

  然而就是这种颤抖和不说话的模样,让面前的油腻男更加兴奋,「哟哟哟,瞧瞧你吓成什么样子了,别担心,哥哥会好好疼你的!这么害怕,该不会还是小雏鸟吧?嘿嘿嘿……」

  说着,他就色迷迷地朝唐初露伸出了手。

  ……

  酒吧门外,乐宁坐在一辆高尔夫上面,正得意洋洋地看着酒吧门口。

  她就不相信,经过这一夜,唐初露还能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要是她那个小男朋友知道她在酒吧里跟人鬼混的事情,哪怕是被人给下了药,肯定也不会要她了,到时候裴朔年肯定也会嫌弃她唐初露脏!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在酒吧门口,等唐初露出来之后,就将她那些肮脏狼狈的样子都留下证据,然后再带着她回酒店,继续参加这个该死的医学研讨会。

  正当乐宁得意洋洋地等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

  「喂?放心吧,事情都办妥了,我现在在等唐初露出来呢!」

  「嗯嗯!你放心,那些照片我都喊人去拍了,高清照十万一张,有视频再加五万,不会没有人赚这个钱的!」

  乐宁信誓旦旦地保证着,「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唐初露被玷污了的那个样子!我就不信那样的照片传了出去,她还有什么脸待在医院,我也要她尝尝我受过的痛苦!」

  电话那头的女人不知道问了一个什么问题,乐宁觉得莫名其妙,「唐初露肯定不是处了!她那个小男朋友那么帅!是个女人都不会装矜持吧?」

  她说完,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

  电话那端的人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声音用变声器处理过,沙哑难听,「是啊,他们早就应该做过了……」

  像陆寒时这样的男人,又有哪几个女人能把持得住呢?

  她多么卑微,只要能够靠近那个男人,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可那个叫做唐初露的女人却能够霸占拥有着这个男人,凭什么?

  这不公平!

  她在身后摇尾乞怜,苦苦追寻,才能换来陆寒时的一眼停留,可是转眼间,他的视线又落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凭什么她唐初露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呆在陆寒时身边!

  她明明可以做得比唐初露更好!为什么陆寒时就是看不到她?这世上若是没有唐初露的话,该有多好。

  夜色之中,她的表情狰狞无比,两腮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是乐宁的声音将她给唤了回来。

  她回了回神,对电话那头说:「乐宁,你先回来吧,不用守在那里,我已经派了人守着,到时候会把唐初露带回来的。」

  乐宁有些犹豫,「可是我想亲眼看到唐初露狼狈的样子……」

  那个人有些不耐烦,劝道:「到时候看照片也是一样的,你在那里等她,到时候会被唐初露记恨的,以后她会想办法报复你,你先回来,最好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你跟这件事情有任何关系。」

  「好吧……」乐宁虽然不太愿意,但是觉得那人说的也有道理,挂断电话之后就启动了车子。

  高尔夫已经是几年前的款式,但乐宁无从选择,这是唯一一辆属于她的车。

  之前跟着裴朔年的时候,他对自己很是大方,不会在金钱上面苛待她。

  可是自从她跟了邵华强之后,裴朔年就直接切断了跟她经济上的往来,邵华强又是个小气得不行的人,再加上邵太太看得紧,哪怕是商会会长,在她身上花的钱也十分有限。

  然而她才刚刚开出酒吧,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拐了一个弯,从旁边的道路突然冲出来一辆黑色的豪车。

  那是一辆限量版的布加迪威航,五十周年典藏版,她在杂志上看到过,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乐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豪车的主人是谁,突然发现这辆车似乎是直接冲着自己这辆车来的。

  远光灯闪亮的时候,她才看清楚驾驶座上坐着的男人,一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男人竟然是陆寒时!

  她发现男人的车是直直地朝着自己的车过来的!

  乐宁连忙转开方向盘,想要躲开。

  陆寒时眼眸一沉,突然踩下油门,直直地朝那辆高尔夫撞了上去。

  「砰——」

  巨大的响声过后,白色的车身直接被撞到了路边的护栏上,这条路十分隐蔽,基本上不会有其他的车辆过来。

  乐宁被撞得大脑发晕,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车前盖已经完全被撞得变了形,很大一块都凹了进去。

  而那辆始作俑者的布加迪威航,看上去却没有损坏,仿佛没有经历过刚才那场撞击。

  乐宁连忙又踩下油门,想要将车子开出来。

  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陆寒时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她,然而她刚刚才把车子开上道,那辆布加迪又直直地朝她冲了过来。

  而且并不只是撞一下,陆寒时像是要直接将这辆车给撞毁,几乎是发了狠地撞过来。

  一下、又一下……

  乐宁大脑发晕,被撞得一阵天旋地转,死亡的恐惧笼罩了她,视线模糊之间,她看到眼前那辆奢华到极致的布加迪打开了车门,男人修长的腿率先从上面迈了下来,气场强大到让人无法直视,却又无法忽略。

  陆寒时直接朝乐宁这边走了过来,下颚蹦成僵直的线条,眼底结着千万年都化不开的寒冰,周身萦绕着冷漠而肃杀的气息。

  乐宁被撞得眼冒金星,但因为有安全气囊的原因,也没有受什么伤,甚至在心里面疑惑起来,唐初露这个小男朋友为什么会开得起这样的豪车?

  就算他是霜降的中流砥柱,但年薪也就那么点,哪怕跟邵朗的关系再好,应该也不会借这么昂贵的车给他。

  自从那天经历过在商场的事情,乐宁就一直对他很好奇,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也没有怕过他,但是看到这样的陆寒时,心里面却忍不住打起鼓来,由衷地感到惊惧。

  这样的陆寒时,有很强的杀气……

  「下车。」男人站到了她面前,冷冷地命令,不愿跟她有任何的废话。

  乐宁身子猛地一颤,然后颤抖着手打开车门,下一秒却被男人扼住了手腕,一个用力直接甩到了地上。

  她还穿着高跟鞋,没来得及站稳就直接摔了个四仰朝天,后背传来一阵钝痛,痛得她瞬间就忘记了在意自己的形象,龇牙咧嘴道:「好痛……我的背……」

  看着她在地上嚎啕乞怜的模样,陆寒时的眼底涌上深深的厌恶,没有任何废话,声音冷得冒出寒气,「我只问你一次,唐初露在哪?」

  听到唐初露那三个字,乐宁顿了一下,连哭都忘记了,连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大家都在找她,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陆寒时的眼眸倏然变深,「我不打女人。」

  他话音刚落,另外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忽然疾驰而来,车门打开,蒋宝鸾一脸阴沉地走了下来,「他不打女人,我打!」

  说着,她直接走了过来,穿着高跟鞋的脚猛地踹上了乐宁的膝盖。

  乐宁当场就惨叫一声,痛得趴在了地上。

  她本来是想打电话问问唐初露关于关肃的一些事情,想到电话根本就打不通,一直联系不上,于是就打电话问了陆寒时,这才知道唐初露失踪的事情。

  于是她立刻动用了蒋家的势力找人,也跟着陆寒时一起来了海城。

  空旷的公路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女人尖叫的哭嚎声,一声比一声更加凄惨。

  蒋宝鸾虽说是个女生,但也是个开跆拳道馆的,每天都进行魔鬼训练,身手完全可以放倒一个成年男人。

  她已经准备好要用哪些招对付乐宁,谁知道这个女人才几下就坚持不住,痛苦着说出了唐初露的下落——

  「求求你……别打了……我告诉你!告诉你还不行吗?」

  「她在……她在海城的地下酒吧……」

  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蒋宝鸾随即看向陆寒时。

  男人的肃杀气息没有减弱一点,没有看任何一个人,转过了身子,冰冷的声音淡淡传来,「在救到人之前,我要她生不如死,但不能死。」

  「行,我刚好也正有此意。」

  蒋宝鸾应了一声,第一次跟这个讨厌的男人产生了共鸣。

  她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又是凶狠的一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

  「要是露露出了什么事,你最好是把你族谱上祖宗十八代都给我藏好,不然就全部给我等死!」

  ……

  地下酒吧,黑暗的地下室。

  鲜血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滴在地上,发出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

  猥琐男的鲜血里也充满了油脂的味道,令人难以忍受。

  就在猥琐男想要染指她的时候,唐初露拿出了防身用的那把小刀,快速地往他身上划去。

  屋子里太过黑暗,她不知道划到了他身上的哪里,只知道猥琐男当场惨叫了一声,随即便倒在了地上,手脚还抽搐了几下。

  唐初露悬着的一口气却并没有因此就松懈,她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把刀,才房间里摸索着光源。

  这是一间情侣房,里面全是皮鞭电椅这些东西,找不到灯,只有一些蜡烛。

  她难以想象,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得逞的话,她会被怎样对待。

  她的手机早就不知道被扔在了哪里,现在想呼救就只能……

  等等——

  手机!

  唐初露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连忙走到猥琐男的身边,在他身上摸索着手机。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拿到手机联系陆寒时!

  她在猥琐男的夏威夷风的衬衫口袋里找到了手机,欣喜之余伸出手便要去拿,然而手才刚刚触碰到,就被人打断。

  地上躺着的猥琐男突然睁开了眼睛,嚣张地笑道:「逗你玩玩而已!小美人,就你那力气,顶多划破点皮!」

  唐初露冷冷地避着他,却瞬间被他扑倒,她之前耗费了太多体力,现在根本没有回击的余地。

  若是手里是把普通的水果刀,她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刚才那一下她确定自己划过了男人的动脉,但是眉笔刀的锋利度实在有限,再加上猥琐男皮糙肉厚,根本没办法对他造成什么损害。

  唐初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划过眼角,一瞬间想到了死亡。

  她不是什么保守古板的人,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不是什么理智专业的医生,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女人。

  「砰——」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强烈的光线突然充满整个室内,高大的身影被光拉得很长。

  几声巨响之后,大门被踹开,惊起一层灰尘,男人的脸在尘嚣飞扬里朦胧一片,却又格外清晰。

  男人的脸隐匿在一片昏暗交织的光线中,他背着光,脸上的神情看不分明,但是能够从他周身肃杀的气场里感受到,他现在极力隐忍着某种情绪。

  就在他冲进来的那一瞬间,唐初露就已经开始恍惚,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甚至眼珠子都要忘记了转动,直到发现眼眶的一阵干涩,她才察觉到一股暖流直接滑下脸颊,一点一点地滴在了身后的地上。

  她哭了。

  却哭得无声无息,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一瞬不瞬地望着门口那个缓缓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

  陆寒时的杀气是非常可怕的,那个猥琐男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朝自己越来越近,却吓得呆在原地,仿佛被石化了一般。

  他的手甚至还放在唐初露的裤链上,忘记了移开,那个动作让唐初露现在的情况看上去无比难堪。

  陆寒时的双眼已经血红,里面充满了唐初露从前不曾看过的戾气。

  他每走近一步,这猥琐男的身子就会颤抖一分。

  终于在他面前站定之后,唐初露便听到了一阵惊天的惨叫。

  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一直是猥琐男不停的嚎啕和求饶声,响彻了整个地下室的房间,皮肉被击打的声音不绝如耳。

  她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让自己忽略那充斥在耳边的哭喊声。

  猥琐男到最后连求饶声都变了调,夹杂着一丝有气无力的绝望感。

  然而男人永远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一拳一拳,每一分力气都像是要置他于死地一般。

  陆寒时的身手很好,几乎没什么人能够跟他匹敌,当他下狠手的时候,任何人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一阵腥甜的血味突然在空间里面蔓延,唐初露闻到之后下意识地干呕起来。

  她的身子不停地抖动,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就连翻身都使不上力气,嘴角泄出了一两声微弱的哼声。

  陆寒时听到唐初露的声音,绷紧的身子突然软化下来。

  他松开手,大步朝着唐初露走过去,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面,像是要将她融于血肉一般。

  方才那双阴鸷又充满了戾气的双眸此刻还是充血般血红着,只是那里面糅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心疼,后悔,憎恨,更多的是对怀里的小女人深如海的情深。

  他明明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愤怒,却始终温柔地抱着怀里的女人,温柔地将她纳入胸膛,看向她的双眸里面,沉淀了整个星河宇宙的温柔一般。

  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她吸引进去,关在他的双眸之中,永远不让她出来。

  男人甚至什么话都没有说,唐初露便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就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她那颗悬着的心就瞬间落地,她这才感受到之前受过的伤都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稍微一动,嘴里面呼出一口气,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最后面那一点小小的啜泣声就全部变成了嚎啕。

  陆寒时心疼地搂着她,低下头一点一点地将她脸上的泪全部都吻去,看着她身上那些七七八八的伤,幽深的眼眸仿佛更加往深邃的地方急速隐去。

  「别怕,善善。」

  怀里的小女人几乎是止不住地颤抖,陆寒时静静地搂着她,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低沉又清冽的音质,仿佛要灌进她的灵魂一般,安抚着她内心深处最躁动的恐惧。

  「我来了,别怕。」

  被人折磨的时候她没有哭,被人绑架的时候她没有哭声,差点被侮辱她没有哭。

  可是现在在他的怀里面,周围的环境都安全起来,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心里面的委屈怎么止都止不住,像潮水一般往外面涌去。

  她静静地搂着男人精瘦的腰身,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只想要被他抱得更紧,紧到两个人都合为一体才最好。

  眼泪很快将他胸前的布料打湿,但是陆寒时好像不在意,眼睛深深地盯着怀里面的女人,眼神深邃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哭泣委屈的样子落在他的眼睛里面,他暗暗咬紧了牙,往门口的方向示意了一眼。

  邵朗立马会意,招呼了几个人进来,将刚才那个猥琐男架了出去。

  猥琐男本来已经被陆寒时打得半死不活,有人来碰他,他也不知道反抗,像一团死肉一样被人在地上拖着行走。

  蒋宝鸾此时就站在邵朗身边,看到唐初露那哭泣的样子,眼眸忍不住沉了沉,心里面涌上一层心疼。

  乐宁……你真的该死!

  就在那几个人将猥琐男拖过来的时候,蒋宝鸾没忍住,突然冲上前去。

  就连邵朗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她用脚在猥琐男的肚子上狠踹了一下,然后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想去废了他的四肢。

  然而她晚了一步,猥琐男的胳膊早就已经被陆寒时给生生地掰断。

  而且是下了狠手,只留下软趴趴的皮肉吊在那里,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就算不死,下半生也只能当个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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